青衣人走到玄铁前面, 瘦长的手指从衣袖中掏出一本古旧的书:“无论什么功法都不能混着修炼,你这头痛之症就是由此而来。若要恢复,当散去这几个月来的修为,否则终成大患。我这里有套散气之术, 你可以试着修炼,只是却需要不少时间。”
白风扬自讽道:“我的命都要没了,还修炼这些做什么?”
青衣人望着他:“身未死,心却已死, 又是为了什么?”
白风扬怔怔望着地面不语。
青衣人又道:“你若真是无辜,岂不是便宜了那蓝止?如果想要揭穿他,难道不该留下一条命?”
白风扬听到蓝止这个名字就觉得生气,心中毕竟不服, 说道:“可我深陷牢狱, 明天就要被吴、范两家的人带走, 我就算想揭穿他,又有什么办法?”
青衣人沉默了许久, 缓缓道:“我想知道, 你究竟是怎么被冤枉的?”
白风扬沉默了片刻, 心想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苦涩道:“我到了天阶巅峰, 却一连几个月不能突破,便去求师父指点。师父是我派掌门, 日理万机, 无暇教诲, 便赐了我一部功法。修炼这功法时头不时阵痛,我没有太当回事,却想不到是功法被人做了手脚。”
“你为什么怀疑是蓝止?难道别人没有可能?”
白风扬怒道:“那功法一直被我藏得好好的,我的住处除了师父和长老,也就只有蓝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我与师父长老们又没有怨仇,他们要陷害我做什么?”
青衣人皱眉道:“就算蓝止能进去,又怎么得知你藏书的地方?怎么能趁你不注意时换功法?”
白风扬瞪了眼:“所以你也是站在蓝止那一边,不信我?”
青衣人忍住想翻白眼的欲望,忍了气道:“非也,我也只是想问清楚。”
换言之,白风扬也不知道这功法是怎么被换的。迟肃如果想陷害他,直接给他一部掺假的功法也就是了,难道真是长老们半夜三更进入他的房间?那倒跟自己的房间被搜有些相似。
可是,动机呢?
费尽心思,辛辛苦苦陷害白风扬,难道就是为了杀简锵?直接把他拉到无人之处杀了再毁尸灭迹不就行了么?
青衣人又道:“你的鞋子呢,又是怎么回事?”
白风扬委屈地掉泪:“那双鞋子我嫌有些脏了,随手就扔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跑回来了,鞋底还沾染了落音花的痕迹。”
青衣人轻轻点头。这鞋子看来倒不是什么疑案。
只不过从这件事看来,躲在暗处的这个人心思细密,条理分明,鞋子是间接证据,功法是直接证据,就像是张开了条条无形的丝网,不知不觉地将人套住。等到人略有些清醒时,已经深陷蛛网,为时晚矣。
白风扬今夜的反应的确是个饱受冤枉的人,再无可疑。青衣人点头道:“既是冤枉,明天我救你出去。”
白风扬望着他许久不语,突然间抹了眼泪,低低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你究竟是谁,到底有什么意图?”
青衣人淡淡道:“没什么意图,就是有些可怜你。”
白风扬咬了咬牙,嘲讽道:“我父亲一听我出了事,当天就派人送信,说我与他再无瓜葛。我没了家,又没了容身之处,还活着做什么?”
青衣人轻轻点头:“不错,你想死就死吧。如果我是你,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如同丧家之犬,也恨不得早就死了。”
白风扬气得嘴唇哆嗦。
青衣人站在窗边,抬头望向钉着几颗残星的冬夜:“但你父亲这样对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你驱逐出去,你难道甘心?不想证明自己的本事,让他后悔?北行派冤枉你,你就甘心背负一身罪名被人杀了,不想为自己讨个公道?还有蓝止,你愿意看着他意气风发,活得好好的?”
几句话把白风扬说得情绪翻涌,难以抑制。他抓了抓头发,肮脏的手指紧紧抓住道道玄铁,死死盯着青衣人。
青衣人望着他:“觉得没人关爱你,是么?有些时候就是如此,根本没人关心你的死活。你就随他们的意,听他们的话,他们想让你死,你就死?”
白风扬默然不语。
“这么想吧,就算为了让厌恶你的人难受,给他们添堵,让他们想到你就吃不下饭,你也得活得开开心心的,是不是?”
这是他高中时班主任说的,当时有几个学生联合起来欺负他,把他打得鼻青脸肿。他那时内向,在宿舍自杀不遂,反被班主任抓住了,把他狠狠骂了一顿。几个学生被惩戒记了处分,从此结下了仇,再没有过接触。几年后,他忘了那几个学生的面孔,却没忘记班主任的这句话。
白风扬闻言怔了怔,突然间破涕为笑。这道理是清楚了,但是一想到父亲把他驱逐出了门,不再管他的死活,心中却又像是被刀子削着一样。
青衣人道:“这世上像你一样的人不知有多少。有些人生来就没见过父母,比你更惨,却也不照样活得不错?”
比如说,简锵。就算一生都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以乞讨打架为生,心也没有变硬变狠,心底尽是柔软,眸中一片澄清。
话虽如此,他也知道白风扬有自己的那一关要过。简锵之所以放得开,那是他从未有过亲情,不知道亲情的美好。而感情之所以放不开,那是因为心中仍有期待,白风扬多年挣扎难以丢弃,却也正是他割舍不得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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