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行都司都指挥使李文,成为了博弈的筹码。
而此时的他正在打马向着大明的京师而去,他在正统三年的时候,曾经来过一次京师,在之后,李文就一直在陕西行都司留任地方,因为是世官,连进京述职都未曾有过。
作为世官,他的存在阻碍的大明改土归流的步伐,也变相阻拦了大明改陕西行都司为甘肃,设立三司郡县流官管理,也阻拦了大明皇帝的海陆并举。
李文勒住了马匹,站在高岗上,看着京师外连绵的民舍,松了一口气。
他被马匪袭扰的过程,并不像塘报上那么的轻松写意,在进京之前,他还是对陛下有些怨怼,本来他这个世官做的好好的,陛下非要折腾,弄的他世官都没得做。
但是一路走来,李文清楚的知道,什么是大势所趋,更加知道了,是陛下保护了他。
而不是因为陛下的折腾导致了他的世官丢了。
陛下经略河套之地已经数年,河套之地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勃勃之后,丝绸之路已经变得比往昔更加繁华,那些香料、牲畜、宝石等等西域的特产,就注定了陕西行都司有着无法用数字衡量的利益。
这么庞大的利益,就是陛下不让他回京述职,他也拿不稳,若非陛下护着,他早就被眼红的文官给吃干抹净了。
李文环视了一圈自己的铁册军,这两百铁册军,仍然按照大明的惯例,由朝廷派遣,说是护卫,也是监视。
其实在永乐之后,大明开始了兴文匽武,自那之后,铁册军制度已经名存实亡了,因为没人。
京营都长期缺员,更遑论给大明武勋们的铁册军了,顶多派出一两个人,做做样子,像高阳伯李文这种名不见经传的伯爵,朝廷更是把他忘得干净。
但是当今陛下为了安置一些退役老兵,便又把这个制度拾掇拾掇重新捡了起来,打了半辈子仗的老兵们,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所以作为铁册军安置,变成了一个很好的选择。
就连李文都被安排了两百骑,而这两百骑大多数都是当年京师之战后退役军卒,无以为生,陛下都统统安排给了各大武勋作为护卫。
“大明京营十二团营,二十四万人,景泰四年时选锋清汰,有六万零五百锐卒,周百户,当年也是锐卒之一?”李文对着身边的一位铁册军询问道。
周百户名叫周忠毅,乃是山东济南府人士,在正统十四年作为备操军被征召入京,参加了京师之战,而后在景泰四年成为了锐卒。
选锋锐卒,是大明优中选优的一次清汰,是庶弁将、掌令官、锦衣卫、墩台远侯的重要来源。
周忠毅选锋成为了锐卒,但是并没有成功从锐卒成为缇骑或者夜不收,并非实力不济,而是周忠毅的年岁有些大了,景泰五年,周忠毅三十岁,正式从京营锐卒转为了铁册军,护卫在了李文的身边。
李文对周忠毅的印象是没有任何的印象,这是个沉默寡言,话不多、存在感很弱的人,但是这次马匪袭杀,让李文大开眼界。
在周忠毅的指挥下,仅仅两百人的铁册军,将五百马匪包围切割,最终全部吃下,还留下了数名舌头,活捉了对方的大当家,而这位大当家已经在昌平移交给了大明的缇骑。
这是李文第一次见到京营作战,那风格和边军依靠人数优势一拥而上,完全不同,京营作战,完全就是一台精巧无比的杀人机器。
周忠毅点头说道:“是,景泰四年,有幸成为锐卒,说起来惭愧,未能入墩台远侯,实为憾事。”
李文驱动着马匹慢行一边走一边说道:“这次袭扰,事出有因,本来我被弹劾,按照过往惯例,按兵不出,乃是死罪,重则褫爵斩首,轻则流放边远。”
“但是陛下宽宥,最终只是让我回京来,卸任陕西行都司都指挥使之职,有些人,忍不住了。”
李文对自己被袭杀的原因,一清二楚,他要是死在了马匪手中,这个不明不白的案子,就是最好的警告,警告一些最近有些蠢蠢欲动的武将们,哪怕是得陛下宽宥,也得死。
“而且这个案子,最终会扣到陛下的头上。”李文眉头紧蹙的说道:“到最后就成为了陛下道貌岸然,表面宽宥,实际怀恨在心,杀人在后。”
“一举多得。”李文继续打马前行,对着周忠毅说道。
周忠毅思考了片刻,摇头说道:“朝堂的事儿我不懂,但是我知道在京师,没有人会是陛下的对手。”
“若是未见京营作战,我不信此言,可是见了京营作战,我不能不信,京营悍勇。”李文非常认同周忠毅的话,陛下手下若是有六万这样的锐卒,那就是天下罪之,陛下也能够荡清寰宇了。
动辄百万大军的征伐,决定胜负最重要的筹码,就是精锐的实力。
精锐可以左右战局的胜负,没有精锐的军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这个精锐不需要太多,有一万就足够割据一方,有两万就可以称王称霸,有三万就可以看着皇帝的位子垫着脚抓一抓了。
二十七个金兵,可以撵着三千宋军漫山遍野的跑,而岳飞带领的八百背嵬军,能在朱仙镇打的完颜宗望十万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仓惶北窜。
一支如臂指使的精锐,在战场上能做的事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无论是突破阵线破敌,还是力胜稳定军心,还是殿后保存军队,亦或者是驰援左右两翼等等,都是起到了一锤定音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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