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羲跌跌撞撞回到家的时候,楼下车水马龙,楼上华灯初上,如同任何一个大中型城市。每天都会有许多狗血的事情上演,但很快就会被新的事情淹没,好像没有什么是值得惊天动地的。双臂抱胸取暖,低着头拐过楼道,两条腿已经冷得没有知觉了,脸色被冻得更白了。
这栋楼地处黄金地段,交通很方便,但这楼却是解放以前的老楼,早就只等着拆迁了,所以住户并不多。东西皆有楼梯,是石头砌起来的,夏天特别凉爽,楼梯往上,每一层都有过道通过每一家住户的门口,环绕一圈,要是都住满了人,便是一团和气的景象。便是那种老旧的跑马楼,以前盖房子,都注意“人”气些,不像现在讲究独门独栋或者一梯两户,少了许多人情味。
楚羲一个人住,已经第六年了。要是有个女儿,听话,乖巧,成绩好,长得又眉清目秀,会被捧在手心里长大么?答案不是百分之百的,楚羲就是那个例外。
她出生的时候,母亲就差点难产而死,长到三岁时,家里做生意破产,十岁时,直系长辈死得七七八八,父亲平白无故吃上了官司,差点被逼跳楼。这都是比较大的事,其余小麻烦一直不断,总之就没顺畅过,一直在不停倒霉。
十岁那年,楚羲被母亲拉着去了个老师傅那算命,瞎眼的算命师傅一听她生辰八字,而后抬手摸了摸她眉眼,就直摇头,说了十四个字:一切所求事有惊,买卖求财都不利。
于是彻底被冠上了“扫把星”的外号,十五岁那年,楚羲初中毕业,家里忍无可忍,把她送到老房子自己住了。
说来也邪门,她一走,家里半死不活的生意忽然有起色了,家境直逼暴发户,纳税高了好几个级别,换了别墅换了厂房,生意越做越大。母亲十几年来求神拜佛再要个孩子,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忽然肚子有了动静,还真生了个胖小子,老来得子的父亲更加不把楚羲当回事了。
而楚羲,就像游离那个家庭之外一样。但她安静惯了,从来不会歇斯底里去争夺。
已经不记得多久没人参加自己的家长会了,上次见面是在去年。楚羲敢打赌,父母可能已经忘了自己在哪所大学,甚至都会不记得她马上要毕业了。
才刚到门口,就听见手机铃声大作,先前出去的时候没带手机,想着约定的地方也就两个街口的距离。是那个小太妹偷了孙其海的手机给自己发短信,而后当街吵了起来,后来打了孙家的座机告知此事,孙其海赶过来,也就是先前那一幕。
荒唐无比,楚羲却已经麻木。
楚羲一阵风似的推门进去,反手关门,而后抓着手机缩到被子里。
“小羲,你回家了么?”那头是孙其海的声音。
“嗯,”楚羲躺平在床上,掀开了裙子,大腿上青了一块。
“今晚的事……”
“上过床了么?”楚羲冷不防打断,一针见血的功力。
“……就一次……”孙其海犹犹豫豫。
楚羲抬头看天花板,眼里有些空洞,“喝醉了?”她已经懒得去想理由了,顺手就给了孙其海一个台阶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能只有一次,能偷到他手机,能知道自己名字和住址。
“对,那次同学聚会去了酒吧,然后我喝多了……”孙其海开始瞎编乱造,在他眼里,楚羲永远好糊弄。
“你下次和朋友,少去那种地方玩,少招惹那样的女人。”楚羲揉了揉大腿上淤青的地方,吸了口气,又打断了孙其海的话。不是她自我为中心,而是那样的谎言太好拆穿。
孙其海涉猎很广,喜欢不同类型的女人,多重口味都咽得下去。他曾说能忍受得了他的只有楚羲,以后肯定会娶她做老婆,不知不觉,他们在一起三年了。大学时代的恋情,后来竟然变得如此不堪。
“小羲……对不起……”每一次都是一样的话,一模一样,没有新台词。
楚羲冷笑两声,“我等你玩够,不管你玩到什么时候。”有些卑微,这样的一个男朋友,她始终舍不得放弃,或许孤单太久,会把萤火之光幻想成太阳的温度。
那头一阵沉默,沉默了很久,“不然,我们分手算了?”
楚羲瞪大了眼睛,她以为爱情有忍让就能长久,以为孙其海终有收敛玩心的一天,以为所有的苦守都能云开见月明,但没想到,那个劣迹斑斑的人,先说了放弃。
“小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不爱你了。”孙其海轻声说,电话那头,风声鹤唳。
这是她最不愿承认的事情,“不爱了”三个字,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以前的种种闪过脑海,曾经的山盟海誓都记在心里,她是讷于言的人,虽不曾感动到痛哭流涕,但却一丝一毫铭记于心。
“真的,在一起也没意思了……你太无趣了……”孙其海像打开了闸门一样,滔滔不绝。
在他说更残忍的话之前,楚羲挂断了电话,然后发了条短信过去:我同意分手。
手机微弱的光照着她的眼睛,蒙着层水汽,她抱着膝盖终究哭了出来。隐忍得哭泣或许太过压抑,压得她胃部开始痉挛了一样。身体和心口的疼痛一起传来,像把人捅得千疮百孔一样,楚羲觉得自己很难过,特别难过,像是要溺死的鱼。鱼也会被溺死么?会的,自欺欺人便可死于自己的恐惧。
谁没有失恋过?以前把爱情看得像天,而失恋就是比天都大的事情。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楚羲蒙在被子里,哭得一塌糊涂。
第二天手机响到第十八遍的时候,楚羲迷迷糊糊看了下来电显示,而后接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陶云然,那是楚羲的大学同学,也可以说是她唯一一个朋友。
“楚羲!你死哪里去了!怎么还没来上班?!那份可行性报告写完没?我要被母夜叉逼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按下接听键,就听见电话那头陶云然机关枪似的声音,最后伴随着她的咆哮。
楚羲把手机微微拉离了耳朵,在被子下面蜷缩起来。窗帘没有拉开,周围是昏昏暗暗的环境,楚羲长长叹了一口气,过了许久轻声说,“我失恋了……”
“什么意思?”陶云然好像没听懂一样,“啥?孙学长不是已经带你见过父母了么?怎么才毕业半年就变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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