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妃还记得,余晚晴前几日曾经叫人给自己送了一瓶子桂花酱,说是泡水或是做点心都是极好的。
本来,这点儿小东西,顺妃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余晚晴对此颇为上心,昨儿还特意派人去长春宫提醒她,说是:桂花酱应该可以开盖,可以用了。顺妃身边的小宫女萍儿素是个嘴碎的,见着余晚晴为着瓶桂花酱还连着说了两回,不免也与顺妃说了几句笑话:“这余才人也是难得了,一瓶儿桂花酱也能说上这么几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奇珍异宝呢.....”
顺妃当时是训了萍儿一句,心里也颇以为然,倒是又记起了那瓶桂花酱。
所以,今日见着皇帝茶盏中的桂花,她立时便又想起了余晚晴送的那瓶桂花酱,心里不觉一咯噔:难道........
顺妃心念微动,动作跟着一顿。
皇帝自也注意到了顺妃的异常,不动声色的问道:“怎么了?”
顺妃连忙垂下眼,小心翼翼的将手上的青瓷盅端到案上。
越窑青瓷素来稀罕,有“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的美名,如今这青瓷釉色如青黛细腻,越发显得顺妃按在盅盖上的纤纤玉指,白皙柔软,好似绒布上会发光的珍珠。
只见顺妃抬手掀开盅盖,口上则是状若无意的问道:“陛下怎的换了口味,喝起这桂花蜜水了?”
皇帝扫了她一眼,反问道:“怎么了?”
顺妃咬了咬唇,露出一个笑容,语气轻柔:“前些儿日子,宜安宫的余才人给臣妾送了一瓶儿桂花酱,臣妾瞧着颇觉新奇,今儿见着陛下这里好似也有,倒是吃了一惊。”
皇帝看上去也是吃了一惊,眉梢跟着挑了挑:“.....余才人?”
顺妃本就时刻注意着皇帝神色,见他面有讶色,反到是渐渐去了疑心,笑着应声:“陛下许是不记得了,前些日子,臣妾还与陛下说过两句,求陛下恩准她出冷宫。”
皇帝抬手扶了扶额,淡淡道:“这样啊,你不说,朕都快忘了......”
顺妃不说,他都不知道:余晚晴居然还送了顺妃一瓶!
当初他拿的时候,她还一瓶都舍不得的模样,结果,一转头,居然巴巴的送去给人家顺妃了!
任是谁,被差别待遇都会不高兴。皇帝也不例外。
皇帝压了压火,难免有些迁怒起顺妃,抬手示意对方:“朕才用了早膳,这鸡汤闻着实在有些腻,先搁着吧。“
顺妃隐约听出皇帝话中的怒意,心里多少有些后悔:或许,她就不该提余才人——这到底是孝明太子的未婚妻,提一遍还好,这几次三番的提,肯定是惹了陛下厌恶.....
她越想越觉自己适才的试探可笑愚蠢,手上动作一顿,连忙又盖上了盅盖,颇有些诚惶诚恐:“陛下恕罪,臣妾......”
“行了,”皇帝很快便收敛了情绪,淡淡道,“你也退下吧。”
顺妃不敢多言,只得礼了礼,依言退下。
只是,没等她再走几步,忽而便听见皇帝的声音——
“等等。”
皇帝声调冷淡,顺妃却是听得心尖微颤,又惊又喜,回眸去看皇帝,眸中波光盈盈。
皇帝却只是问她:“余才人那瓶桂花酱,你可是开了?”
顺妃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有些莫名所以,但还是接口应道:“回陛下的话,臣妾还不曾动过。”
皇帝沉默片刻,忽然道:“既不喜欢,那便叫人送过来吧——朕近日倒是颇喜欢这味道。”
顺妃平素里也颇会体察帝心,只这一次,实在是被这高深莫测的帝心给弄怔了。她看了眼皇帝神色,犹犹豫豫的应道:“臣妾遵命。”
话虽如此,她本人还是站在原处,难得的透出几分无措和呆怔。
皇帝不悦的看着她,抬抬手:“站着做什么?还不下去。”
顺妃秀面微白,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这才头重脚轻的下去了,心里还是有些发怔:陛下,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事实上,皇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莫名其妙的一出究竟有什么意思。他看了眼顺妃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手边的茶盏和青瓷盅。
过了一会儿,他眉梢轻挑,眸光沉了沉,朝边上侍立的小太监示意:“都端下去吧。”
小太监连忙应声,先把那盅还是热腾腾的鸡汤递给身后的人,随即便要去端那盏桂花酱泡开的蜜水。
只是,未等小太监的手够着那盏茶,皇帝忽而伸手端起茶盏。
然后,他径自饮了一大口。
小太监:“.......”
皇帝很快便又将剩下的小半盏蜜水递给小太监,冷声道:“下去吧。”
小太监:“......”
这一刻,小太监的心情奇异的与顺妃重合了——帝心真他娘的莫测啊!
小太监端着东西下去后,只李进忠一个侍立在后头,皇帝倒是十分难得的得了一会儿的清净。但是,这一日显然就不是能清净的日子,不一时便又有人来报——
“陛下,林贵妃求见。”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息了胸中的烦躁,这才搁下手中还沾着朱砂的笔,然后开口:“传。”
不一时,便见着林贵妃领着人从外走进。
比起温柔如水的顺妃,林贵妃却是明艳张扬,如同一团烈火。
只见她一袭海棠红的袄裙,头梳朝云近香髻,斜插着一支金累丝镶宝石青玉镂空双鸾鸟簪钗,行动间宝光熠熠,照得她一张清艳的面容更添几分妩媚。当她走进时,整个御书房似乎都被那样明亮的容色照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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