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鉴扯了一堆干草铺在篝火堆旁边,厚厚一层。随后,他将自己的披风解下,平铺在干草之上。
迅速做完这一切,他把姬羌放了上去,而后用厚厚的银狐大氅把姬羌包裹的严严实实。
即便如此,已经入梦的姬羌仍难抵山林低温,睡的非常不踏实。
她身子蜷缩成一团儿,辗转反侧,看的姜鉴直皱眉,不由自主朝她身边挪了挪,就在这时,姬羌忽然伸出手,朝着虚无的夜空抓了抓,嘴里含含糊糊嘀咕道:“国师……您在哪儿……”
姜鉴顿时僵在原地,好一阵儿苦笑,陛下究竟有多怕他跑掉,做梦竟也这般。
刚伸出手拍拍她,却突然被她胡乱捉住,接着,只见姬羌抱住那只大手,嘴里呢喃,“国师……您不要走……”
姜鉴呼吸一滞。
良久,他轻轻回道:“陛下放心。臣不走。”
话毕,他慢慢抬起另一只手,缓缓地与姬羌输送真气,只片刻,原本非常不安分的人儿,渐渐没了动静儿,不多时,沉沉睡去。
……
三更时分,林间忽有异动,闭目养神的姜鉴倏地睁开双眸,但见云鹤、雀灵箭步飞来。
“禀国师,郑南木得知上林苑起火,并未出动救火队,他一再观望,直至听闻陛下于走水处失踪,便立刻出兵包围上林苑,并以陛下为借口下令捉拿十二麒麟卫。”
“武陵郡王声称陛下早已回了宫中,并斥责郑南木渎职。双方对峙,并发有冲突,弟子与雀灵离开时,武陵郡王已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控制。”
云鹤语气急迫,十分担忧楚凌霄等人的安危。
姜鉴不急不缓,掏出神机营的兵符,丢给云鹤,并下令,“围剿郑南木,违令者,杀。”
云鹤、雀灵当即领命,速速离去,林间重新被静谧包裹。
四更未至,上林苑方向突传厮杀声阵阵,不过,那声音来的疾去的也快,前后一刻未到,便被黑夜淹没。姜鉴心知已尘埃落定,准备护送姬羌回宫。
可是,当他看见那张熟睡的面庞,又不忍将她唤醒。
正犹豫着,姬羌忽然左右摇头,嘴里喃喃,声若蚊呐,姜鉴凑近努力辨别,却一个字也未领会。
很快,姬羌额头滴滴点点全是汗水,姜鉴意识到她这是遇见了不好的梦境。
“陛下。”他轻轻唤了声,掏出的手帕尚未碰到她的额头,姬羌忽而睁了眼。
下一刻,她猛地一个打挺,狠狠钳制住那只手。
姜鉴:“……”
仍是这天,这地,这林,这人。
当姬羌看清眼前的面孔,因被噩梦缠身而造成的短暂失忆状况烟消云散,她瞬间想起了一切,身子疲软下来,“朕做噩梦了。”
“臣知道。但梦境都是假的。”他安慰道。
假的吗?姬羌垂眸,闭了闭眼。
……
魏国公主府,同心殿。
姬婳匆匆跑进门,看见姬虞正安安静静地烹茶,一颗悬着的心倏的放下。
“你可知,那郑南木已被神机营的人就地正法,现整个兵马司都被神机营掌控。”姬婳以为姬虞之所以这个样子,乃是不知郑南木现状。
然而姬虞听见她的话,并无反应。
她将沸水倒入壶中,用壶盖轻轻拂去茶末儿,盖上壶盖,直至茶香散出,才动作优雅的伸出一只手道:“母亲请坐,尝尝女儿泡的茶。”
在姬婳诧异的神色中,姬虞恭恭敬敬的给她奉了一杯茶。
姬婳接过茶杯,连闻闻的心情都没有。
“鱼儿,我且问你,郑南木造反,是不是你在背后指使?”
见姬虞不答,她又急切道:“快说呀,若是错过最佳时机……”
“怎么?难不成母亲已经下定决心夺位了?”姬虞并未从姬婳脸上瞧出她的期待,自嘲道:“如今这局面,我是否在郑南木背后指使,重要吗?有人信吗?”
“母亲不要以为毁灭证据那套手段可以永远奏效,无论如何,这一次姬羌都不会放过我了。”
姬婳一时语凝,近来一说话就张牙舞爪的女儿突然沉静下来,她反而略感不适。
她也知此前局势非同小可,国师的神机营亲自出马,且带了至高无上的“国师令”,违抗者,杀无赦。
“是我不好,终究连累了母亲。”
姬虞忽而泪雨如下,“早知今日,我就不该与她赌这口气。刘圣侍如何,韩岐如何,郑南木又如何,只不过是几个可有可无的男人,我却为了这等人物连累母亲,连累整个公主府……”
姬婳:“……”
“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的错,我一力承当,就算姬羌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说母亲半个不是。”
说完这话,姬虞仰头干了一杯香茗,仿佛饮的倍是苦涩。
姬婳终于找回自己的神智,气急败坏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有我在,谁敢真的把你怎么样?你手中无兵无权,我老老实实按兵未动,他五城兵马司犯乱和我公主府有何相干?”
姬虞却不可置否,连连摇头,“母亲有所不知,的确是我给郑南木吹了耳旁风,姬羌失踪的消息也是我递给他的,当时我只说姬羌十有八九葬身火海,若是不及时把楚凌霄控制住,待燕国公主和镇南侯回过神来,我等定然失了先机。”
“蠢货!”姬婳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局,怎么就你偏偏往里面钻呢?”
姬虞不说话,只一个劲儿的哭。
姬婳看的口干舌燥,无奈至极。一杯茶饮尽,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姬虞突然不哭了,盯着姬婳道:“我自然知道那是局,可有什么办法?姬羌明摆着要拿郑南木开刀,这一回,无论他反与不反,她都要治他于死地,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说不定还能掌握一点主动权。”
“那你掌握了吗?”姬婳恨铁不成钢,“没有!不仅没有,还惹得国师调出神机营对之,简直,简直愚蠢……我,我这是怎么了?”
姬婳突然感到不对劲儿,不仅浑身乏力,且头晕目眩。
姬虞见状,立刻上前关怀,“是不是太累了?”
她抱住姬婳,如此久违的亲密,姬婳尚未来得及动容,心口猛的一个刺痛,低头一瞧,一把锋利的匕首已全部没入……
姬婳难以置信,极大的震撼甚至超越疼痛。
二十多年,她小心呵护不舍得让其受一点点委屈的女儿,不仅给她下药,还往她心口狠狠捅了一刀!
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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