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想起刚才康熙说的“各人有各人的账”那句话, 更是惊慌不安,忍不住一个哆嗦。这里面不少人的事,都牵连着自己。徐乾学就是受了他明珠的委托,直接插手南闱科考的,取中的前几名也都是他明珠授意的, 这、这可怎么得了啊。
熊赐履硬着头皮说道:“皇上,臣也以为, 此事牵涉官员甚多,情形复杂得很, 应细细查明, 交部议处, 依律治罪,才可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这主考官是他熊赐履推荐的,不过那人都是明珠推荐给他的,如果皇上真想着大事化小,斩了两个主考官以平息江南士子之怒,那这荐人不利的黑锅就要由他熊赐履来背了。
康熙铁青着脸, 没有答话, 却走到案前, 捡起一个奏折来, 扫了一眼,递给明珠:“哼, 你现在是领侍卫内大臣, 出了这事儿也难辞其咎, 你看看这个吧,这是江南应考士子联名告状的奏折。自博学鸿儒科之后,江南心存反志的鸿儒才子们,安分得多了,也没人敢公开骂街。可是左太兴,竟敢公然受贿卖官,败坏朕的名声,败坏朕的千秋大业!”
明珠现在是做贼心虚,哪能看得进去,他颤抖着手,接过奏折来,道:“请皇上息怒,奴才……”却听康熙厉声喝道:“念!”
“是。是。”明珠叩着头答应一声,战战兢兢地念了起来。
这是一封揭帖,是江南士子几百人联名写成的。中间详细开列了一大串名单,详细的记录着某个人向某个考官贿赂了多少银子,中了第几名。某个人是某大官的侄子,被取中了第几名……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每一条都写的十分详尽,让人想装作置身事外都不行。而且这一条揭帖上面所涉及的官员,全部都指名道姓连官职一律列出,完全不存在模糊的概念。在场有吏部尚书,脑子里装着各部官员的履历,直到上面说的一个都不错。
明珠读得胆战心惊,众大臣听得七魂出窍,这名单上,有的是他们的门生故吏,有的是他们的至交好友,有的是他们亲戚子侄,有的甚至走的就是他们的门路,或者打的是他们的旗号!
皇上真个怪罪下来,谁能跑得了啊!
明珠读完了,大殿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大臣们一个个心里发毛。
康熙沉着脸,缓缓地道:“你们都听到了,一个科举案,牵扯出官员们已经无法无天到何种地步!自从大清入关以来,江南那些不服管教的士人们经常说朕是‘胡掳’,‘夷狄’,以及‘中原陆沉’这样的话来!这一次科场案已经激起民愤,产生极其不好的恶劣影响,不严办,不足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朝廷不拿出点严厉手段来,以后怎么立威立法呢!所以你们也别怪朕不给你们法外容情。”
朝堂那边如何风云变幻,建宁没太去关注,不过就算不去关注也能听到一些风声,最近皇上在朝廷上的大动作已经让朝臣人人自危,所以连园子中都有些人人紧张的意味。
自从康熙开始在畅春园这边办公,就把皇子们的功课迁到了畅春园里,清朝规定长到六岁的皇子开始读书上学之后,就得离开母亲住到阿哥所,康熙直接让未成年的小阿哥们住在园子里,在无逸斋读书。这样方便他随时抽查功课,否则若是将它们都放在宫里,不说别人,不爱学习的十阿哥就能天天逃课。
这天太子进园子来看建宁,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带着个小萝卜头,正是刚刚六岁才入学不久的十三阿哥胤祥。
建宁一见小孩儿的样子不由得问道:“怎么了,灰头土脸的?”
太子想到这些不省心的弟弟们的官司,不由得直叹气:“姑姑,小十三下午不去上课了,我还有事情要处理,能不能让他在你这儿呆一下午?”
建宁说道:“自然没问题,他怎么了?好像是受了谁的欺负?”皇子凤孙的,谁敢动一根手指头?
太子说道:“还不是老九老十那一群小霸王,哈哈珠子竟然都比兄弟娇贵,不过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不打算再到皇阿玛面前去告状,也不打算将事情闹大,但是小十三这样下午怕是不适合练习骑射课,所以我想把他带到姑姑这来了,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姑姑。”
建宁:“没关系,就让他在这儿吧,还能陪我解解闷儿。”
胤礽撇嘴道:“都怪胤礽不好,害得姑姑都觉得闷了,等忙完了这一阵子,我一定天天来陪你,就怕到时候,姑姑都要烦我。”
建宁宠溺的笑笑:“怎么会呢!对了,午膳时间要到了,我不知道你会来,所以没有提前做菜,你等会儿,我亲手做两个你爱吃的小菜吧。”
太子最近又被皇上派了差,学习还不能落下,所以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连午膳都来不及好好吃,下午已经被排的满满了,连连摆手道:“不用了,这个就很好。我吃的出来,这是姑姑亲手做的,下次您再给我做好吃的!”
太子吃了几块建宁做的点心,又喝了一碗热羊奶,就匆匆走了。
十三阿哥胤祥从头到尾就见平日里高冷的太子,进了皇姑母的寝宫就像进了自己家一样自在,他有些羡慕,胤祥的母妃是出生于蒙古贵族,不过去世的早,对于同样母后去世的太子,还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不过看他在皇姑母这里自在的样子,就看得出来,这世间除了已经去世的皇后之外,还有人很爱他,所以在这里的太子一点都不像是平常在他们面前那个事事要求完美的储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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