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廷脚下这处法坛名唤“正阳玄坛”,上下共有六层,每一层又分作六角,每一角上皆置一件法宝镇压,合计共是三十六件法器,单只一件并不如何厉害,但合在一处时,却是互补长短,酌盈剂虚,演化出诸多妙用。
先前玉霄派因拿不准到底灵穴会落在何处,于是演算地脉走势,找定一十四处可能所在,耗费海量宝材,在其上皆是起了这等法坛。
灵穴现世之后,只这一座镇压在穴门出入之地上,他便把法驾移驻过来。只要保得此处不失,己方就立于不败之地,故他不并如何担忧。
好生抚慰了周濂几句,否了后者请命之言,强命其去下调息。
似这等练就法身的周氏弟子,未来都是可能成就洞天之辈,很得族中看重。出来之时,周雍曾再三叮嘱要他小心看顾,方才意外身陨一人,已是令他大为头疼,不知回去之后该如何交差,要是再折一个,可就再无法向门中交代了,故宁可放着不动,也不令其出外冒险。
周濂方才狼狈讨回,本还想戴罪立功,可见无论自己如何说都是一概不允,无奈之下,只得退了下去。
此后一个时辰之内,接连有报奏飞书及传信弟子落至法坛之上。
“周师兄,关河,殷河两处法坛被破,守坛弟子尽殁,可否要夺了回来?”
“启禀坛主,小香山法坛被围,谢孝长老生死不明,还请坛主遣人去救。”
“安德岭北被一片厚雾笼罩,已是出入不得,观去好似是元蜃门手段。”
“谷磨山失守……”
若不观大局,只看眼下情势,玉霄派长久以来苦心经营的阵盘,好似在魔宗凌厉攻袭之下已是千疮百孔,随时有崩塌之危。然而周廷只言语一声知晓了,始终不做任何应对。
下方几名长老却是坐不住了,有一人上来道:“周真人,这许多法坛遭袭,你为何坐观不动?”
周廷道:“吴长老莫要心焦,我自有分寸。”
吴长老还想说什么,周廷抬手阻止住他说下去,笑道:“吴长老放心,要是出了差错,门中责怪下来,周某自会一力承担,与你等却是无关。”
吴看了看他,见其神情之中一派笃定之色,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又坐了回去。
周廷扫去一眼,见法坛之上诸修脸上多有忧惧之色,暗自冷哂一声,“俱是一帮目光短浅之辈,怎识我心中大计。”
上回魔穴之争,魔宗为混淆耳目,共是造出了五座魔穴,玄门因弄不清楚其虚实真假,只得坐等其现世之后再行出手,局面之上很是被动。
而今却是不同,洲中只现得一处魔穴,玄门知晓位在何方,故早早就在周围布下了法坛禁阵,封绝地底壑道,攻守之势可谓逆转了过来。
比较双方实力,这等正面较量显是魔宗更为吃亏。
从大势来看,此次灵穴之争夺还未开始,其便已是输了大半。
故周廷以为,此战纵是得胜,在门中看来也是理所应当,这却显不出自家手段来。
但若能借此机会一举重创来犯之敌,甚或斩杀几个足够分量的魔宗俊秀,当能令门中另眼相看。
他先前言在盘浚峡后有所布置也非全然妄语,的确着落有不少手笔,打得是把魔宗修士引入腹地之中,再堵了后路,围而斩杀的主意。
休看门下修士折损不少,可那些外围法坛,多是由吴氏及一些小族弟子负责守御,真正周氏子弟,死伤却是不多。
他估摸下来,再有半个时辰,魔宗就可杀到此处了,到时候就可动手了。
这时又是几封飞书传来,他精神略振,接来一看,却有些诧异,暗忖道:“此辈居然放缓攻势,莫非是看出我计策不成?”
但再是一想,却是摇头,哪怕对方当真看出什么,他也不惧,除非魔宗一方彻底放弃争抢魔穴,否则也是不得不来。
至于会否是徐图缓进之策,那更无可能,需知玄门万年积蓄,优势可不是魔宗可比,其许能短时之内占得上风,可拖得越久,局面对其越是不利,魔宗那筹划之人不可能不料及此点,那其真正用意又是为何呢?
正思忖时,忽然一声叱喝,侧目一看,瞥到法坛之外一道模糊人影闪过,似见这里守备森严,不敢过来,转头就走,有一名长老不待吩咐,就追了上去。
周廷皱了皱眉,看到出去那人是一名唤周瀛的本宗修士,怕他出了什么意外,便点了座前两人,道:“你二人出去接应,若遇敌踪,能战则战,不能便早些退了回来,不要与之多做纠缠。”
两名修士当即接令,起遁光追了上去。
只这几句话的工夫,周瀛已是追出了十余里,那逃遁之人遁速并不如何快,他越追越近,未有多久就将彼此距离拉近至百丈之内,于是也不再客气,默不作声把法宝祭起,照着对方后背打了过去。
眼见得那法宝即将打中,可其身影却是一晃,陡然没了影踪,这一下却是打了一个空。
周瀛不觉一怔,露出戒备之色,将法宝收了回来,在周围小心转了一圈,却未能把对方找了出来,暗骂了几声,就要转身回去。可就在这时,忽感一阵阴风上身,不禁打了个冷战。
若是平常时候,他定会察觉到自身不妥,可此时却不知如何,只觉脑中有些昏沉,极为困顿,什么事也不愿去多想,恨不得就此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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