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济渠汴州河段(汴水),浚仪港,码头上货物堆积如山,巨大的蒸汽起重机轰鸣着,将大量货物从船上卸下,或者将码头上的货物吊装到船上,无数青壮在起重机下忙碌,指挥装卸的监工不停吹着哨子。
虽然天上还飘着小雪,但码头上一片热火朝天,外加蒸汽起重机不时喷射着蒸汽,几乎都快把寒意驱散得干干净净,身处其间的杜淹,甚至都觉得身上有些发热。
眼前一艘火轮船卸货完毕,杜淹看了看怀表,记下时间随后拿出小册子翻了翻。
按照转运司提供的资料,一艘载货量为五百斛的火轮船,用蒸汽起重机卸货,平均半小时能完成,现在,他全程观察了这艘船的卸货并计时,确定耗时三十五分钟。
还跟我说提速?呵呵,超时了,再多来几次,你们就等着受罚吧!
杜淹充满恶意的想着,让随员将这艘船的舷号、装卸起止时间记下,以便日后汇总材料时使用。
身为新任民部度支司主事,杜淹到河南公干,在完成本司事务的同时,还要顺便观察通济渠航运现状,回去后要将所见所闻报呈本司主官批阅。
民部度支司,掌天下租赋、物产丰约之宜、水陆道涂之利,支调岁计所出,通济渠航运涉及东南物资转运,度支司当然有理由关注。
现在,他正在收集证据,准备找茬,一旁陪同的吏员见来者不善,手心出汗,赶紧让手下去码头督促监工,装卸速度加快些。
这种小动作,当然瞒不过杜淹,但他不动声色,开始问一些港务相关问题。
既然是存心来找茬,那么他就要不断问问题,对方说得越多,破绽就越多,如果有所隐瞒,也得瞒得住他才行。
杜淹是有备而来,事前做了大量功课,港务的相关资料看了很多,花言巧语休想蒙混过关。
在南中那鬼地方熬了六七年,杜淹终于熬出头,如愿调回长安,在民部任职,一举超越大多数“同学”,实现了仕途上的大进步。
但这还不够,民部内竞争激烈,表现不好的话,很容易会被人顶掉,“发配”到诸如礼部、工部这种“靠边站”的地方去。
杜淹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获得的机会,就这么浪费掉,所以,要有进一步的出色表现才行。
什么叫出色表现?首先本职要做好,其次,要会来事。
所谓“会来事”,就是要想办法引起上官的注意,不然六部那么多官,政事堂诸公怎么会注意到他杜淹的名字?
以通济渠航运事务为例,他在河南转了一圈,回去后在报告里说“通济渠航运一切如常”,那么报告上呈之后,就没他什么事了。
如果,他说航运事务有种种不足之处,然后列出一项项事实,那么本司主官看了报告,必然召他去问,然后民部尚书看了,说不得让他当面陈情。
如今,永济渠、通济渠以及各主要江河的火轮船航运,是朝廷十分重视的事情,他这么会来事,名字必然有机会在政事堂会议上被人提起。
机会再小也是机会,若是只知道闷头当官,搞不好蹉跎十几年都爬不上去。
杜淹当官可不是什么为民请命、造福百姓,他就是要高官厚禄,却没什么长辈提挈,一切只能靠自己,所以必须想办法往上爬。
当官是一门学问,光会做事还不行,得经营。
他是想通了,不要说当官,就是与人为仆,不会来事的话,如何得郎主注意并重用?
杜淹奉命到河南公干,所谓“观察航运事务”,走过场的意义更大些,但他不打算应付了事,要想办法“来事”。
杜淹在南中做事务官,知道如何对付奸滑胥吏,此时不断发问,问的都是各种数字,问得得吏员们汗流浃背,不过好歹都能说清楚。
浚仪港每月的物资“吞吐量”有多少,日装卸量有多少,税收有多少,杜淹不断发问,问来问去,他从对方的回答中,发现一个问题。
“茶叶的货运量和去年同比增长了三成?”
“是的,茶叶的货运量一直都在涨,两淮和江南出产的茶叶,经由通济渠北上,再走永济渠入河北,销路那是不愁的。”
吏员认真解答着,希望转移这位的注意力,而杜淹听着听着颇为惊讶,他本来是不喝茶的,不过在南中呆了那么多年,渐渐也就习惯了,然后再也戒不掉。
回到长安,他发现很多同僚也习惯了喝茶,其中多有河北人士。
本来长安也不是没有茶肆,也有官员喝茶,但他回来后确定饮茶之风在长安是真的流行开来。
这没什么大不了,但现在,他是真的感受到茶叶的吸引力有多大。
顺着吏员所指方向,他看着码头一侧正在卸货的运茶船,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么大的茶叶买卖,茶叶却按一般货物收税,若朝廷收茶税,那能收到多少呢?
。。。。。。
“收税?收茶税?这和杀鸡取卵有何差别?好不容易做起来的市场你跟我说收税?市场垮了谁负责啊?”
“不不,妾只是疑惑而已...”
“不不不,你这种想法很危险知道么?怎么能....哎?方才说到哪了?”
“辽东,辽东。”
“噢....噢对对对,辽东...我跟你说,这襄平一收复,辽东的局面就算稳了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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