浍州州治固始,领兵至此的宇文温,正在城外查看地形,光州以北偏东是南郢州,东北是浍州,以东是南建州,浍州居中,算是面对淮水下游、寿春方向的藩屏,也是进攻时的出发点,所以他必须来浍州。
宇文温以黄州总管(本官)行豫州总管事,又奉命坐镇光州,到浍州视察防务很正常,然后顺便找机会搞事,先发制人攻入淮水沿岸地区。
固始,位于浍州新蔡郡内,是州治和郡治所在,城外有决水,源自南面大别山,北流过固始后汇入淮水,其汇入口被民间称为“浍口”而不是“决口”。
也就是说,按官方文书上的记载,固始城旁这条自南向北流淌的河流名为“决水”,而百姓习惯称为“浍水”,这也是浍州得名的由来,但官、民称呼不同,很容易造成困扰。
同样会造成困扰的名称还有一个,那就是固始,浍州州治固始,是周国政区划分上的正式名称,然而当地百姓却习惯称呼固始的旧称:蓼县。
同一个地方,官方和民间不一样的称呼,原因在于两淮之地在南北对峙中反复易主,南、北朝廷对这些中间地带城池的名称改来改去,老百姓就按着习惯来称呼。
在萧梁时,该城及所在地区名为“蓼县”,待得侯景乱梁,蓼县所在地区为东魏所得,东魏变成北齐后,将此城更名为固始,自那时起到现在就是这个名称。
然而从北齐建国到现在不过三十多年时间,而萧梁控制该地的时间不少于五十年,于是当地百姓还是按着祖辈传下来的习惯,称呼此城及所在地区为“蓼县”,称呼城外那条河为“浍水”。
同一地点、河流,其官方、民间称呼的不同,平日里造成些许困扰但问题不大,而到了打仗的时候这种官、民称呼的区别是会要命的。
宇文温若不是亲临现场勘察,真是不知道固始有两种称呼,不知道决水和浍水是同一条河,不知道决口和浍口是同一个入淮口。
在这个时代行军打仗,舆图仅供参考,没有什么高科技定位技术,在没有官道的野地里行军得靠向导指路,临时问当地百姓的话,可能会因为各种奇葩原因迷路。
宇文温在决水(浍水)边转了一圈,询问当地吏员这条河丰水期水位、河宽等情况,转身往城门走去,随行人员紧紧跟上。
接近城门,有一股腥风迎面扑来,抬头一看,城门上方城墙处有许多木笼一字排开,木笼里是一颗颗血淋淋的人头。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宇文温去年在江州豫章郡南昌城,也是在城门上摆满各地豪族的人头,借以威慑各地墙头草们,如今在固始又来了这么一出,目的相同。
宇文温径直走向城门,城门旁等着进出城的百姓本来就被人头吓得不清,见着他一行人走过来,个个畏畏缩缩,不由得后退几步,让开通道。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父母官长什么样子、姓甚名谁很难搞清楚,因为他们没那个资格。
但是对于家乡大户不可能不认得,如今城门上挂着数百颗人头,里面有被灭族的大户及爪牙,其首级被百姓们认出来后,百姓心里所承受的震撼说不大那是假的。
对于平民来说,高高在上的大户们都完了,他们哪里还敢和贼军...官军作对,官军让做什么,就绝不敢阳奉阴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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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始城内,州署议事厅,官军将领田益龙正在和“民间有活力组织”的头目们开会,当然,“民间有活力组织”这一词汇只是西阳王的戏称,实际上在场各位都是黄州各镖行的大小镖头。
作为某镖行东家之一的田益龙,和在场的许多人熟得不能再熟,作为官民勾结..合作的受益群体,无论是讲话的还是听讲的,都对接下来的买卖充满了信心。
众人围在一个巨大的沙盘旁,沙盘里有各种山丘、河流、城池,虽然只是模型,看起来却很直观,沙盘里又插着许多不同颜色的小旗,作为各部兵马以及敌我军队的驻扎地。
田益龙拿着个木棍作为指挥棒,在沙盘上指指点点,各家镖行镖头们聚精会神的看着,这是他们镖队接下来要运镖的路线,货物是粮草,对手不是马匪、山贼、水寇,而是敌人的军队。
宇文氏和尉迟氏的战争进入白热化阶段,山南军队连战连胜,但面临的问题不少,首当其冲的就是兵力紧张、运力紧张,而春耕在即,官府又不能征发百姓太过,所以粮草运输能力不足的情况愈发明显。
关于这个问题,黄州总管府给出了办法,那就是向各镖行雇佣镖队,协助官军输送粮草,支援黄州军在大别山以北、淮水一线的作战。
官府竟然向民间行会‘购买服务’,这是旷古未有之事,也只有在黄州总管府才会出现,换做别的地方,官府早就无偿征发镖队输送粮草了。
自从战争爆发,黄州西阳到相州邺城的商路断绝,所幸各家镖行的镖队躲得快,借着各地合作家族的庇佑,没有受到太大损失,镖队陆陆续续平安返回山南。
但商路断绝导致货运量骤减,镖行的生意大受影响,各镖行东家见着队伍闲置,一大群镖头、镖师无所事事但工钱又得照发,不由得心急火燎却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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