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两侧插着些许火把,火光忽明忽暗,映得人脸明暗不定,许多官员在士兵们的‘陪同’下,沿着回廊向官署议事厅走去,总管府掾骨仪亦在其列。
宇文温方才让大家检举‘奸逆党羽’,骨仪一个字都没写,他不打算写,至于一会自己的下场,对方要杀就杀,别无二话。
来到议事厅,只见两侧依旧站着甲士,上首坐着那位西阳王(邾王)宇文温,其面前换了一个书案,书案摆着个木箱,里面不知道放着什么东西。
官员们陆续进入厅内,惶惶不安的聚集阶前,见着宇文温冷冷的看着他们,许多人开始局促不安。
距离双方上一次在这里碰面,大概过去了一个多时辰,许多人被关在小房子里时,看着面前的纸笔,不得不提笔,西阳王宇文温明摆着要杀人,所以需要有人告密,他们不想被诬告,只能先发制人。
西阳王要找出他们之中的‘尉迟氏党羽’,其实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谁会是,然而别人死总好过自己死,大不了把水搅浑,要死一起死。
所以许多人都在纸上写了某个人的名字,有平日里和自己有隙的,有平日里得罪过自己的,反正事到如今,胡攀乱咬在所难免。
有人提前来收走他们所写的检举信,看情况如今就在宇文温面前的木箱里,等下谁会倒霉,就能揭晓。
“大家辛苦了。”宇文温开口说话,面容很和蔼,奸逆,寡人颇感欣慰,接下来,就是答案揭晓的时候。”
厅除了宇文温的声音,再无他人敢吭声,许多人低着头看脚尖,等着最终结果的到来,骨仪站在队伍之中,静静地看着上首,静静地等着自己生命结束的时刻到来。
骨仪平日里刚正不阿,和同僚们的关系不怎么样,他知道自己不经意间肯定得罪过许多人,而现在,就是那些人报复的时候,想来写下他名字的人不在少数,那么接下来极有可能第一个被拉出来砍头。
人总有一死,所以骨仪不在乎,他倒要看看,传说中的独脚铜人有多凶残。
西阳王宇文温,坊间传言此人有个诨号唤作“独脚铜人”,嗜吃人肉,无恶不作,骨仪对这传说是不相信的,所以他要亲眼看看宇文温要怎么处置异己。
“好吧,如今时候不早,早办完大家早些歇息,现在,寡人来看看,骨曹掾所写...”宇文温一边说,一边伸手木箱里探,骨仪闻言面色一变,上前一步大声说道:
“大王!下官未曾写过一个字!”
“嗯?嗯...是寡人看走眼了....”宇文温促狭的笑着,将手收回来,众人看去,只见他手上并无一物。
“骨曹掾,不知可曾去过邺城。”
“回大王,下官去过。”
“那么可曾入过皇宫?”
“入过。”骨仪觉得有些奇怪,宇文温似乎是在和他闲谈,也不知打的是何主意。
宇文温看似漫不经心的继续发问:“不知骨曹掾得见天颜否?”
“下官曾蒙陛下召见。”
“好,很好。”
宇文温说完起身,走下台阶,来到骨仪面前,看了对方片刻,开口说道:“有一位故人,说曾经见过骨曹掾,不如寡人请他出来见上一面?”
“下官听命便是。”
宇文温向门口出的士兵使了个眼色,那人转身离去,片刻之后数人走进大厅,在场官员转头看去,只见当先一人锦衣玉带,年纪轻轻,面生得紧,也不知是何人。
骨仪远远看着对方,一开始还没什么,待其走近,他目光一凝,死死的盯着那人面庞,随后目瞪口呆,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年轻人经过骨仪旁边,放缓脚步,向他点点头,随即继续前行,一旁的宇文温向其行礼,然后作为前导,引对方到上首坐下。
此情此景,让在场官员们惊疑不定,西阳王(邾王)宇文温,仅从身份来说,不光在这里,即便是在朝堂之上,都已经是数人之下,万人之上,现在居然对这个年轻人如此礼遇...
在公开场合能让西阳王做前导的人,如今无非皇帝、蜀王还有杞王,这个年轻人是谁,居然能让西阳王如此?
骨仪和别人不同,他看着上首那位年轻人,不仅有疑惑的眼光,还有如同见鬼一样的表情,宇文温站在年轻人旁边,其他跟着进来的人站在左右,看着阶下众人,气势非比寻常。
“骨曹掾,寡人方才问过,骨曹掾去过邺城入过皇宫,也见过天子,对么?”
“是...”骨仪艰难的说出一个字来。
“很好,不知骨曹掾认不认得,寡人身边这位是何许人也?”
在场官员齐刷刷看向骨仪,骨仪此时额头冒汗,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因为他看到的,分明是一个已经不在人世的‘亡者’。
“骨御伯,朕与你自修文殿一见,已然六年有余了,不知近来可好?”宇文乾铿开口说道,他看着阶下的豫州总管府掾骨仪,回想起过去的时光。
他的话,如同一石激起千重浪,让在场的官员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下间能自称‘朕’的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那个年纪轻轻的人,不是已经‘伤重不治’了么?
在场的官员,都没机会入宫面圣,自然不知到那位‘大行皇帝’的样貌如何,如今面前这位自称‘朕’,看年纪又可能是刚继位的新君,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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