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天气渐暖,西阳城内一隅,黄州司马宇文十五正在府邸宴客,一如这个时代的常见娱乐,主宾在箭堂进行戏射。
箭靶距离一百步,府里已经备下许多弓箭,可以选趁手的,戏射分朋射、单射,如今主宾四人正好分两组进行朋射。
弓是上好的筋角弓,箭却有些特别,用的是特制的靶箭,其箭镞为“吕”字型双圆锥体,射中箭靶后容易拔出来,对箭靶的损伤也小,与此同时不会震伤箭杆。
想要练出百步穿杨的箭术,练箭时就要舍得用好箭,一支箭最值钱的地方就是箭杆,用了靶箭镞的靶箭,比一般的箭耐用许多。
“这靶箭还真是省钱...据说是军器监用车床车出来的?。”
周法明擦着汗说道,方才他一箭命中靶心,如今射完后和宇文十五交谈,他两个一组,和另一组已经射了五轮二十五箭,不分胜负。
宇文十五看着田益龙射箭,没有转头:“是车出来的,只要备好料,全力制作一天能车出数百个,如今军中将士练箭都用这靶箭,一个月下来能省...啊哈,射偏了!”
一箭射偏,决出胜负,田益龙这一组败,罚酒一坛。
“田都督是不是数钱数太多,射箭的手艺生疏了?”
“哪里哪里,射了五轮箭,手臂有些受不住了。”
“那不行,这种程度就能手软,日后上阵杀敌哪里扛得住?一会还得罚酒!”
宇文十五招呼着客人转入侧厅,那里已经备好酒席,主宾就可以边喝酒边谈事情了,今日衡州司马周法明、大都督田益龙来访,还有一位则没有官身。
这位的两条眉毛连成线,俗称“一字眉”,是大别山某山寨的少寨主田六虎,为田益龙拐着弯的亲戚,率领的一支捕奴队,“业绩”出色。
前年年末,时为邾国公的宇文温领兵出征,宇文十五留守西阳城,黄州军府大都督田益龙轮防,没能随着宇文温作战而是驻守黄州,周法明作为衡州司马亦未在参战之列。
原以为江南陈国会有小动作,结果风平浪静让人失望之极,三位未能立下一丝军功,立功受赏什么的就没份了。
当然他们也没觉得遗憾,毕竟自己还年轻,日后有的是机会上阵杀敌立功,再说仕途不顺,“钱”途却是一片光明。
宇文十五作为西阳王宇文温的心腹,如今就任黄州司马,是为了名正言顺守着西阳,他另一项重任,是分管王府部分产业,利润可不小。
周法明在衡州任司马的同时,还帮忙看着家族的产业,田益龙亦是如此,随着黄州的经济兴旺发达,各自家族的生意蒸蒸日上。
搭顺风船搭得最舒服的是田六虎,他们这些山里人,往日就是在某个山头当山大王,如今出山做买卖,区区数年就赚了祖上几代人都赚不来的钱财。
原本大家都很忙,要么忙公务、军务或者赚钱,不过最近西阳城风云涌动,即将有大事发生,作为消息灵通人士,他们自然是要听听西阳王身边人的“内幕消息”。
按着各种渠道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黄州即将出现新的商家,这种商家从事的行当有些特别,叫做“镖局”或“镖行”,闻所未闻的名词,让人摸不着头脑。
当然这种商家要做的,就是收钱保人平安,比如护卫商队,又或者送东西之类的,具体情况诸位大户们还在闭门讨论,所以最后会是如何大家还不知道。
“这件事情,大王本来想抽空和几位聊聊,奈何李长史牢骚话多,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由我来传个话。”宇文十五说到这里,没忘补一句:
“往后到王府做客,可得小心着些,莫要让李长史抓到把柄了!”
“谁说不是呢?吾前几日应邀到王府做客...”
苦主周法明开始现身说法,大倒苦水,前几日他来西阳公干,应邀到西阳王府做客,还有几位同僚一起前往,西阳王宇文温设宴款待,王府长史李纲亦在座。
席间气氛热络,大家东拉西扯无所不谈,后来宇文温说起西域胡琵琶的弹奏技巧,周法明十分感兴趣,府里仆人拿来胡琵琶,他弹了几下,决定即兴弹奏一曲活跃气氛。
然后王府长史李纲板着脸出来煞风景,说周法明身为衡州司马,是朝廷命官,居然当众弹奏琵琶作倡优状,如此谄媚上官实属不该。
那场面要多尴尬有多尴尬,周法明羞得无地自容,不住的告罪,宇文温脸都青了,后来还是揽责上身,说往后不会再如此随意。
此事田益龙已有耳闻,田六虎还是第一次听到,他愣了一下发问:“李长史为何如此厉害?大王都要让着他?”
“嗨,一头倔驴,大王不和他计较嘛。”
宇文十五干咳一声,眼见着话题被自己不经意带歪,赶紧亡羊补牢:“言归正传,黄州的买卖做到了邺城,虽然买卖越做越大,可麻烦也越多,大家都认同吧?”
见着众人点头,他继续说道:“做买卖,当然行商赚得更多,黄州商队一路北上,沿途的牛鬼蛇神可就都冒出来了。”
“雁过拔毛,这都无所谓,该打点就得打点,奈何有的人欲壑难平,光收买路钱还不满足,转身还想把货也吞了,大家是知道的,那些本地豪强,和马匪、山贼是互为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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