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鄂州武昌以西原野里,无数营帐此起彼伏,连绵成片,营地里点起火把、篝火,一如满天繁星倒映在广袤的大地之上。
黄州总管府抽调各州州兵以及府兵,合计将近万人,在此处进行“秋操”。
这个时代的军队有类似军事演习的操练,但无“秋操”的名词,是为黄州总管宇文温所发明。
秋收刚过,朝廷即将用兵,他下令整顿兵马,检查各军操练、备战情况,顺便进行“热身”,方法之一就是秋操。
各州军队抽调一部分,行军至黄州西阳,登船南渡鄂州武昌,在武昌地界进行各项操练,同时进行考核。
虽然此次秋操没有调动全部军队,可近万兵马所消耗粮草的也不少,若是军情紧急也就罢了,可如今却只是操练而已。
没有仗打,却如此劳师动众,简直是空耗钱粮。
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今有宇文温秋操戏诸军。
“没有仗打,却如此劳师动众,简直是空耗钱粮!大家是不是这么想的?”
身着铠甲的宇文温高声问着,中军帐内诸将无人敢应声,虽然许多人多有腹诽,可没哪个傻瓜敢当面说出来。
啪的一声,宇文温拍在案上:“看看,看看,这几日本官收到的军报,各路军旅大小状况不断,这还是三年前的强军么?嗯?”
“濡须口血战,诸位的胆子都被吓破了么!”
“攻打夏口时的先登勇士都死光了么!”
“搭桥速度太慢了!”
“一千人马过河,就搭一座小桥,走完得将近半个时辰,不会动动脑子多搭一座桥么?过河这么慢,敌军骑兵突袭怎么办?”
宇文温开始训话,发形似乎变成分头,人中处冒出小胡子。
“本官到武昌来...”
大帐外,隐隐约约能听见帐内宇文温的声音,巡营的史万岁无奈的摇了摇头,放弃了入帐的想法,领着手下继续巡营。
大战在即,整顿兵马很有必要,可这秋操有些莫名其妙,即便只是调动了近万兵马,折腾起来也是够呛,别的不说,平白无故消耗掉的粮草,史万岁看见了都觉得心疼。
现在又没有仗打,有必要么?
黄州总管府各州粮草储备情况不怎么样,只能说是堪用而已,毕竟农田相对荆襄一带还是少了些,虽然近两年一直在筑坝新修水利开垦荒地,但粮食产量还得数年后才能有大幅增长。
这种情况下,搞秋操白白消耗粮草,真是...
一开始,史万岁觉得真是浪费,现在看来真是值得,秋操开始后爆出的一连串问题,看起来不大,可一旦积少成多,若是遇见会用兵的敌军将领,迟早要出事。
想到这里,史万岁环顾四周,营内各处点起火把、篝火,想必在漆黑的原野里异常扎眼。
按说扎营后,晚上要严格控制灯火,免得出现营啸,不过此次秋操大军扎营,宇文温却放宽了禁令,允许多点火把、篝火照明。
宇文温不知道营啸的危险么?
史万岁不这么认为,而对方的说法也让他很无奈:这也是要检查的一个“科目”。
放宽宵禁不是不行,就是苦了巡营的将士,不过史万岁倒是对宇文温接下来的布置很赞同。
夜间宿营点灯火连成片,远远看去十分招摇,简直是给夜袭偷营的敌军照亮方向,诸将提出质疑后,宇文温倒也不着恼,安排布置外围暗哨,让将领率兵“偷袭”。
暗哨是什么?少量外围潜伏的精兵,外带许多狗。
一犬吠形,百犬吠声,分布在数里外的潜伏哨,人的总数不少,狗更加多,一叫起来那就是“沸反盈天”,大营这边想听不到都不行。
负责扮演敌军夜间偷营的将士,被那些狗扑得那叫一个惨,亏得狗带上了笼嘴套,人又得穿着铠甲,没被咬得血肉模糊。
一想到下一拨轮到自己带兵“偷袭”,史万岁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该如何对付那些狗呢?
。。。。。。
深夜,鼻青脸肿的总管司马杨济来到中军帐,刚巡营回来的宇文温正在卸甲,此次秋操可不是秋游,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大战做热身,顺便检查战备情况如何。
结果检查出来不少毛病,虽然看上去还马马虎虎,但宇文温可不想把性命交到敌军将领手里。
即便双方都是菜鸟,菜鸟互啄看的就是谁犯的错少,此次暴露出来的问题,一旦实战被善于用兵的敌军将领抓住破绽,那就是一个“惨”。
“今晚是哪一拨倒霉鬼来偷营?”
“啊,按计划是衡州军的周司马。”
“周司马有没有向你请教心得?”
“嗨,黑灯瞎火的大老远就叫起来,到处都是狗,除了跑还能如何。”
杨济苦笑着,前晚他领兵“偷袭”营寨,被恶犬扑得狼狈不堪,一身功夫使不出来,反倒摔得七晕八素。
用狗来守军营,有些匪夷所思,杨济有些疑问想不清楚,所以要请教“专家”,他问为何不把狗放在军营里,却要拉到外围小寨养着。
“狗呢,鼻子灵敏,一有风吹草动就叫,可军营里数万人,气味混杂,它哪里适应得了?要是一整晚都在叫,还让不让人睡了?”
杨济恍然大悟,见着宇文温有些疲惫,赶紧长话短说:“总管,秋操能延长几日么?”
“哎哟,当初是谁说秋操虚耗粮草的,本官想想,是谁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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