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加尔文来说, 自己所经历的那一切都是混沌而朦胧的。
虽然在当时,他所感受到的那种力量……还有与门接触时的恐惧与绝望都是那样的刻骨铭心,但一旦他回到现实,之前的那一切就开始迅速地褪色, 淡去。
那迷幻的一切:光芒,力量, 涣散的自身,门, 触手和粘液……都像是一场梦境, 又或者是在药物作用下产生的幻觉。
可是,对于现实中的芙格还有其他人格来说却不是这样。
毕竟,他们所要面对的,是忽然在他们的臂弯里融化和消散的挚爱之人。
让我们稍微把时间往回拨动一小会儿--回到加尔文吻上芙格的那一瞬间。
彼时的芙格几乎已经快要被“红鹿”再一次从身体中扯回意识的深处。而他的同伴们(当然芙格从来没有承认过他们也是同伴)更是遍体鳞伤, 奄奄一息。红鹿原本就可以轻易而举的伤害自己的分支人格们, 毕竟无论芙格还是维吉利表现得多么完整,他们始终只是主人格红鹿的几片分离出来的碎片。而如果说红鹿(或者用里德来称呼他更加清楚)对于其他人格来说是一名暴君的话, 那么从门的后面徐徐踏入这个世界的“红鹿”便是真正的魔鬼。
哪怕是专门用来承受痛苦的人格“梅瑟”都在“红鹿”的折磨下濒临溃散, 就更不要说其他人格了。
若不是灵魂深处那对加尔文强烈到近乎病态的爱恋与痴迷, 恐怕就连芙格都没办法支撑那么久的时间……
芙格几乎都要以为自己要跟加尔文永远地说再见了。
可是,加尔文却是那样蛮横地吻上了他。
那种可怕的力量凭借着皮肤与皮肤的接触,唾液与唾液的交换横冲直撞地涌入了芙格的体内。
像是溃堤的洪流亦或者是海啸,那力量凭借着强烈的光芒刺入了芙格的身体。
在一阵战栗之后, 芙格清楚地感觉到“红鹿”正在他的意识与体内融化。
他的内脏仿佛在沸腾, 痛苦和温暖同时包裹着他的神经。
这是……属于更高层次的, 非人类的力量。
那力量驱逐了“红鹿”。
芙格知道这一点,但同样的,过于明亮的光也让他本人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芙格觉得自己应该被灼伤了,可在灼伤的冻死他的身体内部又像是被冰流冲刷过一遍,每一个细胞与每一滴血液都被完全的冻僵。
芙格感到了晕眩,刺痛,视物不清,在遭遇到这一切后他本能地想要抱紧自己怀中的加尔文……
但他却扑了个空。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而已,加尔文就那样活生生的在他的怀里消失了。
那种明亮到让人完全无法视物的光线也伴随着加尔文的消失而倏然消退。
芙格不得不强行将维吉利拉到了意识的表层——在芙格看来,后者的身上几乎没有任何优点,唯独他身上的特殊能力算得上是有价值。
维吉利可以“看见”普通人无法看见的东西,而现在正是让他运用这个能力的时候。
芙格的判断并没有错,在维吉利替换了他占领了身体的主导权后,他终于重新地“看见”了加尔文。
只是加尔文的情况比芙格以为的还要糟糕一万倍……
在维吉利的视线中,加尔文缥缈得就像是即将消散的鬼魂,他的形体时而凝聚,时而消散。
维吉利更加不会错过的是那些缠绕在加尔文身体之上的粘液与触手……那是来自于“门”的最深处的怪物。
加尔文正在被拖拽到真正的“门”内去。曾几何时,维吉利也曾见过红鹿这么干过,比起意识和灵魂被拖入门内,以肉体的形式被“门”吞噬是比前者恐怖一千倍一万倍的遭遇。
当时看着那些无趣而卑微的人类一点一点被吞没,维吉利的心情异常平静,甚至连高兴和激动都没有(他更喜欢的是鲜血和哀嚎,哪怕因此而被其他人格评价为品味低劣也无所谓),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竟然会亲眼目睹自己的天使也遭遇到同样的事情。
然而维吉利却什么都没做……他并没有控制和引导“门”的力量。
事实上,在所有的人格中,只有里德拥有那种能力。
只有他。
维吉利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自己对身体的控制权,就像是芙格做的那样,他将红鹿扯进了这具躯体。
在堕入意识之海的深处时,维吉利破天荒地保持着心甘情愿的心态。这对于他来说是罕见的——甚至是违背他的存在准则的。
所有的人格碎片都是主人格那过于浓厚的病态情绪的集中表现。
也正是因为这样,无论是芙格还是维吉利,甚至包括希斯图和梅瑟,他们之间注定充满了怨恨和杀戮的欲望。
这是他们存在的基础,也是根本。
但是在这一刻……
维吉利的心灵之中,没有斗争,没有挣扎,没有对占据主导权的人格的嫉妒仇恨与杀意。
只有祈愿。
祈愿那可恶的主人格能够将他们的天使从那污秽与扭曲的空间夺回来。
与红鹿在意识中交错而过的瞬间,维吉利忽然控制不住地望向了对方……
他忽然震惊地意识到自己与对方的形象竟然变得格外相似。
……
再然后……
“我不知道那家伙做了什么,但是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你就在我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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