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和朝堂之间向来密不可分, 朝堂上的几方势力此刻正因政事而暗潮汹涌, 后宫众妃们也因蒋战威带人进安景宫的事而打起了各自的盘算。那些不受宠且安于现状的后妃们还能按捺得住赶去安景宫试探的心思,生有皇子并急需为皇子谋求出路的后妃却坐不住了, 忍不住借着送礼的名义第一时间前往安景宫打探消息。
夏熙此刻还在睡觉。但他睡得很不安稳,——这个房间总会让他想起曾被困住的往事和蒋战威孤注一掷的表情,甚至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没头没脑的噩梦, 最终在蒋战威痛苦绝望的眼神中惊醒过来。
继而凭借敏锐的听力听到了外面嘈杂的说话声, 便对候在角落的太监道:“是谁来了?”
那太监长得其貌不扬,但气质内敛沉着,吐息平稳浑厚, 一听到夏熙的声音, 立即回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只是一些过来送礼的。”
估计跟在蒋战威手下做事的人也都继承了他的处事不惊,只用轻飘飘的‘送礼的’三字就将那些养尊处优的宫妃们给概括了, 恭恭敬敬地对夏熙继续说:“可是扰到您休息了?奴才这就去把人给清走。”
“不用, ”反正已经睡不着了,夏熙坐起身, “我出去看看。”
原本嘈杂的环境在夏熙露面后的下一刻立即安静下来,静到只能听见风吹树叶的声音。那些宫妃们并没想到能这么轻易地见着人, 更没想到对方是个看上去还远不及弱冠的少年,纷纷愣住了,还是夏熙故作疑惑地先问:“……你们是来?”
蒋战威这么多年来不近女色也不纳妻妾, 早有传闻说他喜欢男人, 所以众人怔愣的时间并不算长。站在前头的安嫔最先反应过来, 带着笑走上前,一字不提自己本来的意图,还临时改了说辞,说是昨夜梦到了当年和徐妃一起赏花聊天的场景,甚是怀念,所以今日想进安景宫看看,以追思故人。
她开口的同时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夏熙,在场的其他人亦是如此。只见少年一双眸子清澈又明亮,一副没心机的样子,抬眸望过来的时候,黑白分明的瞳孔像会说话般让人移不开眼。
众人观察完外貌又观察衣饰,——夏熙今天的这件衣袍是蒋战威亲手给他穿的,也是蒋战威前两日专门吩咐人做的,衣料和绣工都极其昂贵和精致,腰上挂的玉佩更是价值千金,而且玉质和蒋战威身上戴的那块如出一辙。
男人向来只对自己喜欢和在意的人大方,光看这块玉,就能看出少年在蒋战威心里的地位。像蒋战威这种人竟也会有为谁动心的时候,实在让人不敢置信。
安嫔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又扩大了一分。她其实和蒋战威的生母没什么交情,方才那番说辞经不起推敲,夏熙却点点头,“原来是这样,若徐妃娘娘泉下有知,一定会感念你的。”然后抬头看了看明晃晃的烈日,客气地道:“外面太晒了,你们要不要进来喝杯茶水?”
——不仅没对安嫔的话产生任何怀疑,还邀请她们入内,众人只觉得少年果然如他们想的那样全无心机,天真的很。但碍于战王的威名,众人面上还是要装出恭敬的样子,同时开始不着痕迹地套话和试探。
而她们越是试探,就越觉得少年天真极了。
想必是年纪还小涉世未深,几乎是讲什么就信什么,问什么就答什么,虽然因为知道的不多也答不出个所以然,但脸上的纯然不似作伪。
上过战场的男人经过太多杀戮,碰过太多鲜血,最抵不住的也许就是这样的天真。
现场的人都有一双在宫斗里练就的火眼金睛,也都觉得自己看人不会错,见夏熙如此,不由放轻了姿态。她们本就不宜久留,又如愿探得了想要的消息,眼看时间已快到中午,便纷纷准备告辞离开,只有最早开口的安嫔临走时假装不经意地提起了蒋战威月底生辰的事,还一脸好心地问夏熙是否有准备生辰贺礼。
可惜夏熙以‘和蒋战威认识的时间还短,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为借口,摇了摇头答没有,反而反过来问安嫔:“你知道战王喜欢什么吗?”
没人知道战王究竟喜欢什么。
华安郡主鼓起勇气当面询问却被弄得下不来台的事还记忆犹新,有多少想讨好他的人都吃了闭门羹,又有多少想置他于死地的人找不到可以钻的空子,否则众人今日也不会壮着胆子赶来安景宫。却有一道声音由远及传来,“是说战王的生辰贺礼吗?”
说话的是曾在安景宫闹过事但没讨得半分便宜的刘贵妃。作为老皇帝最宠爱的妃子,又生有两个出类拔萃的皇子,她的确有闹的资格和原因,——其长子南王正是战王在朝堂上的头号劲敌。
当然,‘劲敌’这两字在蒋战威看来远不够格,但‘头号’这两字勉强当得起。刘贵妃施施然地迈进屋,继续道:“我这里倒是有东西推荐,是先皇和皇帝都喜欢的黑熊犬。先皇在世时还亲自养过两条,而这条正是它们的后代,品种纯正,聪明机警,还专门训练过,尤其在打猎的时候,是围捕猎物的最佳帮手。再过几个月就是秋猎,而战王英勇善战又精于骑射,这个礼物他应该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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