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天黑的时间比中原晚上许多。
天云壮丽,红霞犹如潮汐般袭来,远方巍峨延绵的昆仑山脉,轮廓能清晰的映进眸底,公孙止站在王殿后面的高台上,能眺望这一切。整座盘稿城,也在城外十余万军队面前,变得死气沉沉,往日从葱岭外抵达疏勒的商贸在这一天里难听一声骆驼的嘶喊。
他后方的王殿当中,巨大羊毛编织的地毯铺开,数名西域女人在胡箜篌的声乐中,赤脚轻柔的踩踏,卖力的扭动腰肢,遮掩的脸上,只露出一对眸子,妩媚的瞟向两侧的汉人。
“……象牙十五对、白玉壶樽三件、萨珊波斯锁子甲一副、铁剑一柄,大秦犀角杯两副、琉璃盏、夜光壁、明月珠…...大宛良马三匹,精酿葡萄酒十五罐……”
提满拿着一卷羊皮,双手微微的发抖,在公孙止背后宣读他呈上的礼物,旁边还有二十箱金银奇物。有些结巴的声音里,密集的汗珠布满脸上,偶尔停下来时,瞟一眼那边的一动不动,看着外面景色的上邦大都督,每念出一个珍物的名字,他脸都在抽搐。
在位十年,自然不会只有这么点财富,但去往大宛那边的商队,或回来的队伍,每年只有三个月的时间通过葱岭,珍藏的宝贝也是在这十年里一点一点累积下来的,然而这次,几乎葬送了一半还多。
不过他心里也清楚,若是汉朝人不过来,自己难在须利耶婆喜的攻势下活命,拿一些财富与对方分享也属应该的,何况对方那庞大的军队就矗立在城外,城中同样也有数千人,这位汉人都督要是一个不高兴,自己可能也会步须利耶婆喜的后尘。
窗台那边,公孙止陡然抬起手,示意提满的话语停下,他微微侧过脸来,冰冷的眸子划到眼角,看向颤颤兢兢的身影。
“刚刚你提到了一个国家,也是葱岭外面的?”
提满连忙躬下身子:“都督说的是萨珊?我也并不清楚…..它在何方,这些东西都是每年来往两边的商队偶尔带过来的。”
说着,他赶紧挥手让下面的侍卫抬过一口木箱,将里面一套锁子甲和一柄铁剑取了出来,大殿中众将的目光从舞女身上挪开,投向这边。一副不同于中原,甚至西域的甲胄引起他们的兴趣,有人起身走进仔细打量,伸手摸上纤细的铁丝缀合而成的金属,看了片刻,偏头朝提满问道:“与我们的连环铠相差不多。这东西很难弄到吧?”
“听那商人说,还是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想从萨珊波斯手上买,应该会很难。”
“那倒是可惜。”张任也从那边过来,直接摸上那件锁子甲,嗓音粗沉:“要是能弄到更多,也能给麾下将士穿上,冲锋陷阵也不是那般担心箭矢了。”
像这样的装备大多是京畿、边境几支军队才会列装,再到如今各州纷乱,各诸侯麾下嫡系才会有这样的好东西,他忍不住多摸了两下,看去对面的公孙止:“都督,不如把那个萨珊什么斯的一起打了吧。”
“听说大宛有不少好马,我正好缺一匹千里驹。”孙策笑了起来,然后也朝公孙止拱起手:“正如张将军的提议,我们既然要去打大秦,那倒不如沿途俘虏一些他国军队,敛其甲胄兵器,再让军中工匠改动一二,能为我大汉士兵所用,岂不正好。”
“当然,我也有此意。”
公孙止挥了挥手让人将那套锁子甲放回去,接着说道:“前些年,我部将牵招第一次与大秦人交手,就在这上面吃了大亏,他们甲胄沉重,配有厚盾,而我汉朝兵将,骑兵大多是皮甲,步卒裸露出的薄弱处,多于甲胄覆盖的位置,战阵之上对攻,是要吃些亏的。你们的意思,正合我想法……”
他目光看去大殿的席间,望着一人:“子龙怎么看?”
坐在那边的赵云,一身银甲白袍倒与对面的马超相似,二人也都用枪,闲暇时常与后者在军中比较武艺,很少出来走动,听到公孙止的问话,嘴角勾了勾,已经凶狠的笑了起来:“末将麾下士兵在抱怨,缺甲少马。”
席位间也多有附和表态。
“嗯,既然众将都有这样的想法,那就最好不过。”公孙止目光严肃,负手回到王位,有人倒上酒水时,他挥了挥手,撤去歌舞,“今夜好生休息,明日五更拔营向西上葱岭,就不在这边耽搁了,后营稍缓两日,与于阗、莎车、疏勒三国的队伍一起走后面,前军随我先行,西边的羊群还等待我们去捕猎。”
“是!”
事情安排妥当,诸人三三两两走出疏勒王殿,提满小心翼翼绕过巨汉,来到侧旁:“都督,今夜提满……给都督安排一两个女人侍寝如何?我一名妃子相貌身材上上之选…….”
“我不好这口。”
“那……”提满皱了皱眉,谄媚又道:“那给都督找几个样貌俊美的少男……”
公孙止转过头来,手臂猛的一抬。
啪——
话还没说完,提满脸上陡然五指清晰印了上去,身形跌跌撞撞的后退撞在典韦胸膛上,谄媚的笑容僵了下来,捂着火辣辣的侧脸,望着起身离去的上邦大都督,小心对旁边的巨汉问道:“这位将军,我说错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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