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至广阳一带,混乱还在持续,黑烟、血腥气弥漫。
时间已至四月底。天云阴沉,酝酿着厚厚的水汽,原野树林在徐徐的风里摇晃,沉闷的空气里,伴随蝉鸣的还有厮杀、哀嚎声,从山麓、林野间蔓延,往南而下的村寨,家家户户紧闭房门,胆战心惊的坐在屋里,不敢发出声响,有的人家房屋直接就空了下来,一家人连夜就走了,毕竟北方战败的溃兵往这边撤下来了。
“不要说话,外面好像有人在走动。”
紧闭的茅草房屋坐落村里角落,微开的窗户缝刚好能从前方两边房子看到进村的那条路,天色阴沉,但并不暗,窗户缝隙后面一对眸子谨慎的看着外面的情况,大概二三十道身影提着刀兵、长矛满身血污往前走,朝村中间过去。
说话声偶尔传来,那屋里的身影小心转过头,对身后家人,竖起食指比在唇上,压低嗓音:“……是溃兵,又来了一批,等他们走了,应该就没事了,咱们这里偏僻,不会经常来的。”
“嫁给你就没过几天好日子,家里不是没吃的,就是摔折腿……眼下倒好,连当兵的都来……”后面蹲在门后的人影像是那人的婆娘,话语里带着惊慌,伸了伸脖子:“.…..这些遭瘟的走了吗?”
男人趴在窗缝下,正要回答,外面陡然传来女人尖锐的叫声,整个人都怔了怔,回头看了一下婆娘,她脸色发白,身子都缩成一团,蹲在那里微微颤抖,捂住嘴:“.…..那声音…..好像是赵家的……新妇……”
随后,又传来一声女人的哀嚎,以及男人“啊!”死亡的声音,躲在窗下的男人咬牙低声:“一群畜生!”
也在此时,他骂了一句,便听到轰隆隆的马蹄声飞驰而来,视线重新回到缝隙,前前后后数百名骑兵飞驰而过,随后传来激烈的厮杀,血腥气弥漫开来,片刻之后,入村的这条道上,全是溃兵的尸体堆积在地上,还有几名士卒吓傻了,高举手跪在地上,四溢的血渍染红了他们膝下周围。
白袍抚动,着银甲的将领提着龙胆骑着一匹雄峻的白马踏过血水走到几人面前,冰寒的眸子扫过他们,然后抬起往前看了一眼。混杂在死人堆里的一名被剥光了的白花花的女子,手脚扭曲,脖子上还插了一把刀,旁边还躺着一个男人,应该是她丈夫,也已经死了,肚子被破开,内脏拉的满地都是。
赵云勒马径直越过四名溃兵,声音冰冷:“……把这四人也杀了。”
五百名白狼骑有人追了上去,有人纵马过来抬枪就刺,士兵“痛…..”惨叫的一瞬,数十柄长枪瞬间从上方疯狂抽刺,将跪在地上的四人钉的血肉模糊,片刻后,继续朝前方奔去。附近的大地、山麓、村寨都有这样的动静,四散开的白狼骑以小队作战来追剿四处逃窜,因溃败而形成的乱兵,昌平两万多人溃败,除去当场死亡、投降的还有一万余人往南面逃奔,沿途已有数十座村落被他们践踏,神经敏感、崩断的溃兵变成了比贼匪更加可怕的乱兵,歇斯底里的冲入村中劫掠、杀人放火,甚至将百姓家中妇人、女子搜出来,当众凌辱、奸*淫以此来发泄恐惧和兽欲。
然而这场战争都在争分夺秒,赵云让白狼骑一面赶去广阳与吕布汇合,一面只能顺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了。
昌平,有雨滴稀稀拉拉的落下来。
高耸的城墙上还挂着袁字旗,张南望着原野成片成片大约五千左右的俘虏,久久没有说出话来,城角的东南一侧,旌旗林立,原本属于袁军的营寨已经成为公孙止的行营,结束此处战事的三天里,陆陆续续过来的三万幽燕步卒也俱都进入营中休整,远远望去,攻城的器具似乎已经开始打造了。
“吕布那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蒋义渠不过一介勇夫,只要敢和温侯打正面,结果差不多已经决定了。”
大帐之中,气氛肃杀,军中将领大多都没在这里,只有李儒、田豫、曹昂、公孙续四人看着长案后披着大氅的身影开口说话,话语顿了一下,公孙止放下批准的命令让李恪带出去交给传令兵,他此时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如深潭,扫过在座的人脸。
“.……左右两拳,半月击破冀州四万多兵马,确实是难以说的胜绩,但对于拥有数十万,光精锐就近二十万的袁绍来讲,这四万连皮毛都算不上,我这一击,不过先声夺人罢了,毕竟前方还有文丑、韩猛二将,听说这俩人都是袁本初麾下四庭柱之一,下面想要进入冀州地界,这俩人该是重头戏才对。”
简简单单的话语在长案后响起,周围沉默着,半响,公孙续说道:“兄长,那我们是要打下昌平这座孤城,再去南下与赵云、温侯汇合?”
公孙止手指点在桌面,嘴角露出笑容,摇了摇头:“刚刚我也说了文丑、韩猛与他们只有短暂的交手,应该要比张南、蒋义渠厉害许多,何况他们手中兵马并不少,一举击溃很难奏效,所以风雷快袭的招数可以转为袭扰,把他们从营中拖动起来,再寻找新的战机,而眼下昌平确实要拿下的,作为钉在幽州的一枚钉子,截断可能渔阳过来的援军袭击我们后背。不过按照原计划,这个时候,牵招、阎柔的部队差不多已经抵达预计的地点了,我带着近卫狼骑南下,你们着手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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