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已转冷入冬,最后一片树叶自枝头落在地面,人的脚边。
山岭光秃秃的一片颓败感。
整个冀州的战事由公孙瓒的死去,而进入了尾声,原本追击而来的袁绍大军方向,弥漫的旌旗正在离去,萧瑟的原野上尽是留下人的、马的印子,偶尔远方不知道的方向有双方斥候展开小规模的厮杀,这些已经不是眼下所有人会去关心的问题了。
除去向东南离开的袁绍,而西撤的近三万人不时离五阮关数十里的山岭、深谷间发出欢呼之声,也有一部分人奔走寻一些草药给伤员包扎止血,人声吵吵嚷嚷,但更大部分在这段时间选择了肃穆,战马在山麓间奔走,拖着一根根砍倒的树木过来宽敞的一处断崖上,正在搭建起木台。
里里外外过来的幽燕步卒围满这里,卸下头盔,沉默的站立,随后分开两侧,简陋的担架自众人的视线中由公孙越、邹丹二人抬着过来,公孙瓒的尸体在上面,铠甲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去,天气渐冷的原因,有些肿胀发臭,但还看的出原来的样貌。
周围沉默的士卒看着担架上的遗体,以及后面还有许多因伤重死去的同袍,有人忍不住去擦眼角,片刻之后,哽咽的声音呜呜咽咽在人群中响起,有声音哭了出来。
数十具尸体摆放到木台上,一支火把燃烧着被公孙越拿着走到断崖边一直望着山外的身影旁边,拍了拍对方肩膀,嗓音嘶哑低沉:“送你父亲一程吧,身体带不回去,就带骨灰回去,埋在幽州故土,总好过在仇人地头上不安生。”
公孙止在崖边站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身子有些摇晃的转过来,接过火把,回头看去,高耸的木台上数十具尸体摆放在那里,公孙瓒闭目祥和的躺在那里,身边躺着的士卒有的是狰狞扭曲、咬牙皱眉中死去的,视野摇晃走动靠近,周围幽燕步卒里里外外延绵,或被同伴搀扶过来,悲悯的气氛笼罩了这片山头。
“你是一个好父亲.....”
“.......也是一名好将军......看周围......你的士兵都来送你了......放心,儿子会让袁绍下去陪你,这几年你在下面忍一忍。”
呢喃的声音里,手中的火把丢上木台,附近数十支火把纷纷抛过去,冬季干燥的木头噼噼啪啪点燃,火焰窜起来时,邹丹捏拳砸在胸口,双目湿红,双唇微微嚅动,发出哼出呢喃的声音断断续续.....
“.....飒飒西风...........狼烟马蹄......北来.....”
他身后,无数的身影挥拳锤在胸口便是轰的齐响,歌声自他们口中发出,低沉雄浑。
“飒飒西风起......狼烟马蹄北来,胡儿贱我姊妹.....汉旗卷,荡天狼.....堂堂男儿驰疆场,长刀所向......报君恩,护我汉土于无恙.....护我姊妹无泪颜.......忠骨埋草间.....生为汉人敢亡矣!”
唱到最后,无数的声音齐响:“生为汉人敢亡矣——”
“敢亡矣——”
“敢亡矣——”
......
吼叫的声音回荡在山麓,士卒一个个挣红了脸,扭曲的嘶叫,又泪流满面,鸟儿成群的飞上天空,避开这些许癫狂的气氛,火焰烧的更为猛烈。
随后,慢慢沉寂下来,各层将领将目光看过来时,不久后,单经率先半跪拱手:“末将拜见主公。”
邹丹跪下来.....
公孙越跪下来......
赵云也跪下来.....
一道道身影拄着兵器整齐划一跪下,声音齐齐暴喝:“拜见主公——”
烈焰映着公孙止站在那里一阵,望着延延绵绵跪伏下来的士卒、将领,有些起伏的情绪中,他过去将一个个将领扶起来,拍拍他们胳膊,说了一些鼓励的话,远山近岭间波动的气氛渐渐平和下来,近半月的厮杀奋战,到如今一切都安静了,给所有活下来的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受。
“把我父以及众将士的遗骸收敛起来带回上谷郡......”公孙止对周围幽燕诸将吩咐,语气平缓:“眼下我们没有太多的食物庆祝大伙从冀州活着回来,待回去后,杀猪宰羊让众弟兄吃饱喝足......然后.....磨好刀,咱们再杀回来......报仇!”
众人目光之中,他安慰的说着,挥手将一道道命令发下去,让众将领带着各自部将整队,沿着山麓往北撤,随后也吩咐一些快马去往幽州,通知公孙续、高升、华雄等将回来。
“.....过去时,也告诉我那弟弟,父亲身死的消息,去吧。”
赋予使命的数名骑士拱手领命离开后,赵云持枪牵马过来,公孙止看向他:“子龙有事要说?”
“云确实有事.....”赵云供起手望着面前的高大身形,略犹豫了一下:“......云想先告辞些时日,数年未回,有些想回常山看看家人,以及师父,请主公准许。”
公孙止点点头,也没责怪的意思:“去吧,数年不见亲人,难免不会思念,你去吧,早去早回。”
“是!”
高兴的身影连忙转身就走,走出数步又折回来,显然忘记礼数,颇为难堪的笑了笑,赶紧拱手躬身拜辞,那边,身影也笑起来,朝他挥了挥手:“不用了,赶紧去吧,趁天没黑,出山还能找到借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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