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弓箭手距离我军65步!”观测员对着炮长喊道,喊完之后,他继续扭回头仔细观察着熟悉的田野。
屯田军与蒙古军战斗是在收割后的田地里进行的,即便田垄被踩得只留下一个痕迹,熟悉地形的人只看一眼就能确定具体距离到底是多少。炮长抬头看了一眼,就确定测量员所说的没问题。他喊道:“炮口角度固定,三发连射!”
如此的命令此起彼伏,此时长枪阵中传来一阵响声,最前排的士兵们举起了巨大的木质盾牌。盾牌并不厚,对付65步,也就是100米左右飞来的弓箭,一厘米厚的盾牌就已经足够。
见到盾牌举起,许多步兵们忍不住轻轻用没有握长枪的手摸摸了头上的斗笠,或者胸前的纸甲。宋代将纸张一张张叠起、黏合、捶打,最后制成厚实轻便的纸甲。屯田军的甲胄由牛皮制成,上面如同蜂巢般有一个个的方型孔。将纸捶打制成的方块塞进孔内,就组合成了一副坚实的甲胄。这个原理与坦克的复合装甲差不多,可说非常有技术含量。
屯田军的甲胄只有正前方与肩头才塞进这种复合纸块,背后只有牛皮束带,指挥员们对此的解释是,‘打仗就是要正面对敌,这些部位有甲片就好。背后有我们可靠的战友,要甲片做什么?’
蒙古弓手射出的第一轮数百支箭抵达屯田军战阵,大部分箭支射中了木盾,一部分落在空地上,还有一部分击中屯田军的纸甲。除了三名战士被射中没有纸甲覆盖的身体而受伤之外,其他人全部安然无恙。
排长立刻把受伤的士兵从战阵里面拽出来,让医护兵架着伤兵从通道往战阵后面走。医护兵边走边在伤兵耳边说道:“不许喊,听到没!不许喊!马上就到后面给疗伤,现在不许喊!”听到这命令,又清楚的知道自己正在被送往救治处的道路上,中箭士兵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就在此时,屯田军两斤炮也开始怒吼起来。剧烈燃烧的火药生成高温的火药气,对蒙古军射出裹了浸油麻布的炮弹作为报复。圆形炮弹的速度比起弓箭可快多了,两斤重的炮弹造成的破坏力也绝非一两多重的箭头能比拟。
被击中头部与胸口等要害位置的蒙古弓箭手立刻毙命,没有被击中要害位置的弓箭手们的肉体先是如同字面意义般爆炸开来,整个人则是被巨大的动能带动着,以诡异的运动曲线发生移动。譬如被击中大腿的一个人,就在突然大腿向后腾跃起来。正常人类在平日里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这样的动作。
熟练的弓箭手每一轮箭雨相隔一分多钟,熟练的炮手每一发炮弹相隔不过半分钟。没等蒙古弓箭手们射出第二轮,屯田军的第二轮炮击就完成。96门火炮再次将96颗炮弹射向蒙古弓箭手的队伍。并且再次造成了杀伤。
弓箭手也是人,见到前后左右的战友被炮弹打得血肉飞溅,听着没被立刻打死的战友发出垂死的惨叫。他们心念震动,原本能够熟练射出箭支的动作完全走形。那些心理素质不好的弓箭手们手足酸软,甚至连弓都拉不开。
就在此时,屯田军第三轮炮击也已经完成。又是96颗炮弹呼啸着落入弓箭手的密集阵列,再次打死打伤了一些弓箭手。这样的打击已经超出蒙古弓箭手们的承受范围,他们虽然不至于抛下手中的弓箭,却本能的连连后退,想距离危险更远一些。
与那些位置靠后,有盾牌保护的步兵相比,炮兵们更靠前,更没有遮拦。见蒙古弓箭队伍大乱,炮兵连长们都大大松了口气。不过这些人并没有无条件的欢喜,每个炮兵连长都扯着嗓子喊道:“快!给大炮降温!给大炮降温!”
有人用湿布在炮身外面涂上水,有人用裹着湿布的通条在炮口里面擦拭。水受热之后变成蒸汽,现在又是九月中旬,大概是西历的十一月初。屯田军各个炮位上都有些雾气腾腾。只是此时炮击时的浓烟尚未完全散去,即便是有着敏锐视力的蒙古万户戈尔滕也没能看出来。
当然,戈尔滕万户此时完全没有心思去观察这些细节,他满心只有三个字‘怎么办’。弓箭手们伤亡了七八十人,占八百多弓箭手的十分之一。只是这么点损失就让弓箭手们失去了继续战斗下去的意志。
弓箭手靠不住,难倒现在派步兵上去和对面的宋军正面对刚?戈尔滕马上就否定了这个念头。对面宋军数量几乎是蒙古军的两倍,正面对刚的危险性太大。更何况蒙古弓箭手们已经无力再战,对面的炮兵可是毫发未伤。步兵进攻过程中大概是吃上不少炮弹的。
既然找不出进攻的思路,戈尔滕果断下令,“撤!”
蒙古军与宋军各摆了一个宽度超过一里地的战线,撤退的命令传到蒙古军千户那里也需要四五分钟。屯田军的火炮冷却并不需要这么久,等蒙古千户们得到命令之时,整个步兵方阵里面也挨了六轮炮击。炮弹在密集的人群中造成了更加惨烈的杀伤,将近六百颗两斤重的炮弹造成了两百多伤亡,并且打乱了蒙古军的阵型。
观战的宋捷吞了口唾沫,战斗打到这个程度已经不用再说什么。按照之前数百次的直面推演以及实际操演,此时进入到步兵方阵推进的环节。然而刀对刀枪对枪的战斗对宋捷来讲却是第一次。他人生中唯一的战争经历是占领直沽寨,那次战斗中蒙古军面对民团猛烈的火力选择的不是战斗而是逃命。也就是说,炮击后的战斗对宋捷是全新的体验。对屯田军全军也是全新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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