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万里无云。
一只苍鹰在高空翱翔、俯冲,大地上一幕幕在它视野中缩放。
旌旗招展延绵的大地,那里望去是无穷无尽的辎重推车正在集结往上装载着粮草米袋,民夫忙忙碌碌在军营挥洒汗水,监工的军卒挎着刀,晃着鞭子巡视着。
离此不远,军卒在呐喊、振奋。兵器、盔甲在马背上哐哐作响,马打喷嚏,摆头脑袋,原地踏了踏蹄子,在队列尽头,一骑持枪的青年渡着马过来,在训着话,有时说些古怪的西北方言,听上去像是某种脏话,不过看到军卒似乎对这种方式很受用,在马背上大笑着,附和着。
听说去,应该是某种振奋军心的话。
…..
在军阵的右侧,点将台上,帅旗迎风猎猎。
“大总管觉得那青年如何?”童贯负手而立,看神色似乎对自己手下这个是颇为看重的,以至于在谈话时,把对方拖进了话题里。
在他身旁坐着的人,表情冷漠,一双眼睛盯着被话题拉扯进来的年轻将领,“看上去是不错,这次你回京,谁也没带,却带着这个人回来,看样子很看重他啊。”
说话的内容并没有实质性的东西在里面,自然也听不出什么感情来。童贯点头,“这人慓悍的紧,偶有和西夏摩擦时,每逢战事便是打头阵,而且不用鞭辔,就能骑生马驹,可惜家中太过贫困,没钱打点门路,又从头到尾像个泼皮,也没混出个名堂,不过如今性子已经收敛不少,为人也算忠义,是个难得将才,我便收拢过来当了一个副将,还给他重新取了名字,世忠,世代忠心做良臣,等打磨打磨便可以推荐给官家。”
韩世忠….韩良臣。
白宁面色冷然,但心里多少是有些波动,不由重新打量那皮肤黝黑的青年,或许还太过年轻,行为举止上还过太多轻浮、急躁,还看不出将来的名将风采。
“如果你觉得对,童枢密放手去做就行了,那小子真能出将入相,本督不妨大开方便之门。”白宁说着,向后勾了勾手,小晨子端着一本册子过来交给童贯。
将册子翻看了数页,童贯有些惊讶,抬头看向满头银丝的人,“方腊麾下将领如此多的豪杰,竟然都被框入在小小的书册里,若是这仗还能输,真是无颜再见大总管了。”
“这仗你好好打,就当是练兵,照着册子上方腊麾下将领的性格来针对,稳扎稳打。对方那边仓促造反,想必还有许多地方准备不足,拿捏住这个致命缺点,拖着他们打,要不了多久他们自己也会跨的。”
白宁望着即将要出发的先锋马队,神色淡然安定:“到时,若有可能,在杭州城内,本督的手下杨志还会送方腊一份大礼,你们便可见机行事。”
童贯皱皱眉,微微沉默了下,说道:“大总管的意思,杭州现下是保不住了?”
“保不住了。本督已通知东厂指挥使杨志尽量转移城内的居民,现下杭州已经被围,也不知转移了多少,反正咱家尽人事了,剩下的就靠你们硬碰硬打过去了。”
他起身,拍了拍童贯的肩膀。
又叹口气,抬头望天,那里晴空万里日头高照,是个出兵的好日子。
…….
白宁辞别童贯后,那叫韩世忠的青年领着先锋马队先行出发了,轰隆隆的马蹄声,浩浩荡荡踏平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一路向南疾驰,青年口中叫嚣着。
“我们——”
“去会会那叫方腊的人……”
他们士气高昂,声音自然不低。就在不远目送他们离开的白宁还是能够听到的,他觉得这种性格,应该比岳武穆要有趣的多,而且…..活的久一点。汴梁城方向,视野里,一骑奔行过来,马身两侧挂着两把大锤,魁梧的身躯灵敏的从马背上翻下来,靠近白宁的马头,低语道:“督主,有一个叫林平之的人来找你。”
说着,金九向后指去,那里同样一个青年,文文弱弱,甚至有些胆怯。
白宁眯了眯眼睛,片刻后,点点头。“带他一起回东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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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了东厂衙门。
白宁下来径直走去了里面,那个文弱胆怯的青年,唯唯诺诺跟在身后,眼神左右偷看周围,有石匠正调着灰在修补石砖,持刀巡视的番子、厂卫排着队列在各个建筑间穿梭。盯过来时,打量着这个陌生人,眼里充满警戒和杀伐之气
叫林平之的青年吞咽口水,跟着进了叫不出名堂的房间,或许他父亲曾经说过的白虎节堂,一踏进去,便觉这里视线晦暗许多,堂内燃着四个大火盆,但依旧感觉冰凉,不由缩了缩身上的青袍。
堂内无人,只有那名白发人坐在正首位上,脚下踩着一张白虎皮。
“草民林平之,见过东厂提督大人。”
白宁偏了偏头,仔细观察这个叫林平之的人,并没有发现其有什么异常的地方,除了长的俊俏,有些书卷气外,便是很普通。
“你父亲林云迟与本督有旧不假,但以立场来说,他还是站在咱家对立面的。”白宁言语上丝毫不留情面。
“草民听家父讲过过往的事。”
提到父亲,林平之红眶微红,激动的上前两步,“古人说逝者已矣,前生旧事已是过眼云烟。今日平之逃难而至,就是想借提督大人之手,报了父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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