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告示发出的第五天,一个天气十分寒冷的日子,唐王李啸在乾清宫中,收到了时为应天巡抚左懋第的紧急奏报。
“唐王,不好了!不好了!”
时近过年,江南一带天气寒冽冷风萧萧,这身形瘦削的左懋第,却是跑得一脸热汗,气喘吁吁地从乾清宫宫门急急跑入。
端坐于乾清宫花木楠椅上的李啸,手捧清茶一盏,正在细心吹拂,忽见左懋第这般匆忙跑来,不由得眉头顿是一皱。
“仲及(左懋第字),何事这般惊慌,嗯?”
“禀大人,不好了!现在南京城中的孔庙中,一大帮书生士子,正在那里聚众哭庙呢!”左懋第跑得气喘如牛,一脸急色地对李啸大声禀道。
“哦,竟有这种事?”李啸的脸上,骤然凝重。
“唐王,你可能不知道,这哭庙,是我江南一带特有的习俗呢。”左懋第见李啸一脸严肃,以为他还不明白哭庙是怎么回事,遂又急急解释道:“这哭庙之事,在南京苏州这一带,是流传已久的习俗。我江南之地,经济发达,人文荟萃,那些来自殷实之家资财丰厚的读书人,尤其是复社中人,常常聚众清谈,评述时政,倒是成为一股重要的社会力量呢。”
见李啸听得仔细,左懋第又禀道:“唐王,这些复社学子们,每当官府有不法之事或不当之举,那士子们每每聚集文庙,作《卷堂文》,向祖师爷孔圣人哭诉。更有甚者,随即召集民众,向上级官府申告。要知道,在这江南一带,,这人多势众的读书人“哭庙“申告,往往能令官府不敢小视而被迫采纳呢……”
左懋第絮絮叨叨地低着头说到这里,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此时的李啸,已是面如冰霜一般寒冷。
“你直说吧,他们此番哭庙,就是对本王之新政大为不满吧。”李啸打断左懋第絮叨的禀述,开门见山地发问。
见李啸说得这般直接,左懋第有如一只被捏住了脖子的兔子一般,瞬间失言,他畏惧地望着上头的李啸,嘴巴嗫嚅地不敢再往下说。
“唐王,这,这……”
“从实说来!”
“大人,正是如此。”左懋第一咬牙,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又继续道:“唐王,请恕在下言语不当。当日,你的告示一发,立刻就在整个江南,引发了强烈的反响与骚动。那江南各地的官绅人家,对于唐王要收士绅税赋一事,皆是极为不满。更对你将田土中的富余田加收十倍重税之事,深深怀恨在心。故而,那些富户地绅中那些已有功名的士子,便想了个法子,要联合起来,给大人你一个难堪……”
“所以,他们就齐来南京的文庙,向孔夫子像一起嚎哭,以此方式,来向本王表达不满,宣泄仇恨,是吗?”李啸冷冷回道:“那他们哭完之后,接下来,该是要鼓动不明真相之民众,一齐来向本王发难了,是不是?”
李啸的话,直接而犀利,让左懋第不觉浑身一颤。
一时间,他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要如何回话。
李啸直视着他闪烁的眼神,又问了一句:“仲及,本王且问你,你对本王这项政策,却是作为观点?”
李啸的问话,让左懋第的神色顿时更加难堪。
从后世穿越过来的李啸,自然知道,这位原弘光伪朝的兵科给事中,后被自已提拔为应天巡抚的左懋第,是个什么样的人。
左懋第,字仲及,号萝石,山东莱阳人。在正史上,他曾担任南明赴清谈和使者,后被清扣押,宁死不降,最后被多尔衮斩杀于菜市口,后人称“明末文天祥“。
也正是因为,看到此人身上,有如此刚正不阿一腔正气的可贵品质,李啸平定江南后,立即将他从一个小小的兵科给事中,给大力提拔为应天巡抚。
而左懋第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他曾是文社山左大社(复社分支)的主要成员。据《莱阳县志》记载,山左大社91名成员,莱阳人占了十之六七,而左懋第与堂兄弟左懋泰、左懋芬、左懋桂、左良辅等,则为其翘楚。他们经常参加交游聚会,切磋学问,评说时局,可谓指点江山,文名远扬。
也正因为他的复社身分,他在弘光伪朝中饱受打压,郁郁不得志,算是弘光一进的边缘人物。、
在正史中,也正是因为这个复社成份,被马士英阮大铖等人深为忌恨,后来,便被马士英等人指派为与清廷谈判使者,派去清廷送死,实行见不得人的借刀杀人之策。
因此,李啸询问左懋第之意见,实际上也是想了解这位曾经的复社骨干,对自已所施行的政策的真实想法。
左懋第躲避着李啸犀利的目光,他在心下紧张地盘算,看看自已到底该如何回答,方为合适。
最终,他咬了咬牙,拱手禀道:“唐王,微臣窃以为,大人此项计策,太过操切,实有不妥。”
“哦?你且详细说来。”
“唐王,你这项政策,虽有诸多好处,但你这般实施,实是撼动了江南一带的大地主们的根本利益呢。”左懋第一脸忧色地说道:“想来我大明开国至今,向来优待士绅,安有这般通过大量加税,而从其手中强夺田土之事乎?纵然官府可按市价赎买,但土地乃是大地主大豪绅们的存身根本,若皆被大人以这般手段夺了去,却是又如何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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