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舜宜的口张了一半, 顾有悔一把拽住他的肩膀将他往外提溜,一面走一面道:“走吧,你还能的劝得住他们。七娘。”
七娘忙在外头应道:“在呢,顾小爷,您吩咐。”
“院子里摆酒, 我与邓大人要喝两杯。”
邓舜宜文弱,也只能由着他摆布。
两人跨出书房, 顾有悔剑柄向后一顶, 顺将门合上了。外面邓舜宜还在小声埋怨,被顾有悔一声:“闭嘴, 喝酒。”给堵了回去。
宋简笑了一声,炉上的水煮得滚热, 咕噜咕噜得腾起白气儿来。他一手起壶,一手将纪姜撑扶起来。“邓舜宜日后还要在朝廷这汪泥水里打滚, 比起他,顾家小子堪陪你放舟天下……”
纪姜一怔:“你在说什么。”
他为纪姜斟满一盏,推放她面前。“在烈日下行走, 总有融皮销骨的时候。有些话,临大难而说不出口。趁着今日晴好,心里松快舒放我就说了, 纪姜,我知道你听得明白, 就不要问了, 当让我安心。”
纪姜摇头道:“我听不明白!你已经不是一次对我说这样的话了, 我早在多年以前就嫁给了你,你从未写过休书弃我,你凭什么把我交付出去……你……”
宋简抬头望向纪姜:“我原本想问你,纪家的天下,和我这个宋家的人,再让你选一次,你怎么选?”
纪姜浑身一颤。
“在青州,我也曾这样问过你一样的问题,纪姜,我至今仍然记得,你说你不曾后悔。我也至今都记得,你在帝京城外,对我说过的那句话,你说‘纪姜先为大齐公主,而后方是宋简之妻。’”
“我……”
宋简抬起手来,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她还陷在难以摆脱颤抖之中。好在男人顺抚着她脊背,一点一点让她平宁下来。
“别选了,我不忍心。纪姜……你是个很好的女人,也是大齐当之无愧的公主,而宋简是大齐的臣民,身为公主的子民,不论公主要选什么,宋简都有自己当选的一条路。”
“我要选什么是我的事情,你不准替我选!”
宋简没有应他的话,只是平声道:“纪姜,这个时节,南方的水患已经过去,江南瘟疫也都消平。矿盐两道上阉党尽皆被除尽,漕运通达,仓廪殷实,国库充盈,这是古人雅书‘升平之世’,我的父亲,顾仲濂,还有我,三代辅臣,尽问心无愧,皆可死而瞑目。至于梁有善已经是一根无根的死木了。除了你弟弟,他再也没有任何筹码可堪与内阁抗衡。你和你的母后,还有内阁,要等的不过是一个时机。”
他似乎在说很冰冷的话,可话声却似暖阳之下温柔拂动的风。
这的确是个好时节,将将入夏,日光滚烫,天气却还不腻人,花骨没有被晒软,每一处的都在竭力生息,吐露艳色。
庭院里。两个年轻的人在的饮酒,一个操着杂糅天南地北口音的官话,一个用词文雅,却都有些薄薄的醉意。轻花落酒中,入口便花香满鼻腔。白蕊浮碧汤,入唇也是唇齿盈香。庭中高谈阔论,书房内他雅然宽坐。岁月和时代作践了纪姜多年,如今,真的把一切,都平宁,优雅地还给了她。
但她还没有留赏够啊。
“宋简。”
“嗯。”
“答应我,这一段时间,你就安心地留在公主府中养病,不论宫中出了什么样的事,你都不要理,不论外面人说什么,你都不要听。宫中的事情教给我。尤其要提防梁有善和陆以芳,我总觉得,这件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宋简,你为大齐做得够多了,我若护不住你,我也不配为大齐公主。”
他垂头在纪姜额上落下一吻:含笑道“好,宋简听殿下的。吃软饭。”
说完,他拍了拍她的肩:“去喝酒吧。”
“身子才好些,喝什么酒,我去给你温药。”
说着,她站起身望屏风后后面行去。
宋简也没有再出声唤她,由着她那缕倩影,再软烟罗铺罩屏风后面,如水雾一样,渐渐的消隐而去。
***
窦氏的事最终没有能演变成为封后的闹剧。
陆皇后凭着一股子痴劲儿,并刘氏和孙氏几位妃嫔,在文华殿外跪求,陆后险些因气极呕血而亡。封后不过月余,又无故废后,甚至因此而逼死皇后到底会令朝廷震动,因此,封后的事便在梁有善的劝言之下压了下来。
许太后却因此事一病不起。
这日,纪姜去看过许太后,出慈寿宫的时候,天正下着的小雨,外头来撑伞的是黄洞庭。
“怎么是你过来了?李娥呢。”
黄洞庭行在她身边道:“李娥是司寝女官。这会儿在文华殿伺候呢,人走不开。”
说着,他也不自觉地在纪姜身边叹了一口气。
黄洞庭和性子耿直的李娥不一样,说话从来不说得十分直白,但纪姜也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停下脚步,细密的雨水顺着风往她的领口里专,六月天,到也不觉得寒。
“万岁很喜欢窦氏……”
黄洞庭欲言又止,不肯去看纪姜的眼睛。
“你但说无妨。”
黄洞庭叹道:“虽然被皇后娘娘和其他几位娘娘那么一闹,万岁爷没硬提封后的事,的也是封了个嫔位,一日一日的放在文华殿,搁在身边瞧着。那姑娘长得实在太像殿下了。万岁爷如今,只有在她怀里才睡得着,没日没夜地和窦妃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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