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二上午,苏南山给烟馆里的伙计们放了假。去账房先生那里领了工钱,柳扎根就到街上买了几斤瓜子、一些糖果和几斤酱牛肉,然后用扁担挑着这些东西和被褥返回了柳家湾。
半下午,扎根又去沙河镇上买了几斤卤肉、几样青菜、干菜和一坛老酒。当晚,柳扎根请全忠、全正、黄刚、黄强、克俭、家康和狗剩到他们家来喝酒。
全正询问克俭在巩县扛活的情况,克俭笑了笑说:“他们那儿跟咱们这儿差不多少,说话差不多,吃饭也差不多,咱们这儿大旱,他们那儿也是旱灾。”
“他们那儿跟咱们这儿有哪些不一样的地方啊?”
克俭想了想,“有一点不一样。我扛活的那个地方有不少的大坟,坟的旁边长的有松树、柏树,那些树的年头都不短了。旁边的庄稼地里还有石人、石马、石狮子、石老虎、石羊......”
“坟旁边能有这些东西,坟里头埋的人也不会是平头百姓啊?”全正笑道。
“听当地的人说,那些是宋朝的皇帝、大臣的墓,有人说寇准的坟也在那儿。”
“皇帝、大臣的墓?”黄刚说道,“那可都是些大人物,坟里头肯定得埋的有值钱的东西啊!”
“坟上都有不少的洞,不知道盗墓的盗了几百回了?俺东家有一块地里有不少石人、石马,有些还东倒西歪的。东家说他原本想把这些东西清出去,后来又听说清出去也不一定好,就不管那些石头了。犁地、耙地的时候,那些东西都碍事。有几回东家派人把饭给俺这些扛活的送到地里,俺就坐在那些石头像上吃饭。”
“你们害怕不害怕啊?”黄强笑着问。
“那有啥好害怕的啊?”克俭淡淡一笑,“它们不就是一块一块的石头嘛!”
全正说:“三孬真不简单,能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挣钱!”
克俭苦笑了两声,“我也不想跑那么远啊,有啥办法啊?”
全正意识到刚才说的话有些唐突,他点了点头,“那是,出门十里是外人,但凡有一点办法,谁也不会想着出去啊!”
黄刚端起面前的酒盅,“别光记着说话了,咱还喝酒吧。扎根准备的这么好的酒,今儿晚上咱都多喝几盅。”
“中,中,”柳全忠笑着说,“咱都把酒端起来吧。”
说着,几个人都端起了酒盅。
喝了几盅酒,大家都拿起筷子夹菜。狗剩把那些酒盅都倒满酒。
柳扎根笑着对杨家康说:“家康,上一回我去你家,你跟甘先生说南阳有一个土皇帝,他把南阳治理得路不拾遗。我听了没几句就回来了。你跟俺几个说说他的事呗。”
“你说的那个人叫别廷芳,他是内乡县丹水镇的人。他上过私塾,他没到二十岁,他爹就死了。他爹死了以后,他就回到家里。别廷芳这个人喜欢交朋友,经常找朋友一块游荡狩猎,练就一手好枪法。他做事心狠手辣,村人都害怕他。”杨家康说道。
“他后来咋当上官的啊?”黄强问道。
“民国成立以后,南阳各地都闹起了土匪,别廷芳参加官府的剿匪,在剿匪中一点一点有了自己的势力,在他三十多岁的时候当上内乡县民团总指挥。他后来派人暗杀了内乡县的县长,他就当上了县长,内乡县的大小事他一把抓。没过多长时间,邓县、内乡、淅川、镇平四个县的民团司令死了,别廷芳自封司令,开始当上这四个县的土皇帝。”杨家康笑道。
“那四个县的人服气他吗?”黄强又问。
“他这个人心狠手辣,谁不听他的他就杀谁。阳城寨的寨主是他儿子的岳父,为了吞并阳城寨,别廷芳把他亲家全家都杀了。别廷芳在内乡当县长的时候就说了,‘内乡的老百姓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规规矩矩听命于我,一条是永远离开内乡!’”
柳扎根说:“我听辛先生讲,他这个人六亲不认,连他女婿都杀了。”
“可不是嘛,他订的规矩谁违反都不中。”杨家康笑道,“过路的客商有谁的东西被偷了,别廷芳一定查出来把东西还给他。有一回,一个过路的布商丢了一匹布。这个布商喜欢贪小便宜,她向别廷芳报告的时候说他被人偷走了两二匹布。接到他的报案,别廷芳就下令严查,最后只查出来一匹布。后来再问这个布商,才知道他多报了一匹。别廷芳很生气,就把这个布商连同那个偷布贼一块枪毙示儆,以后再也没有人敢谎报了。
“他杀他女婿是为了啥事啊?”柳全忠问道。
“因为他女婿吃了人家的西瓜。”杨家康说道,“南阳那一带盛产西瓜,往年因为偷瓜的多,种西瓜的人哭天无泪。有人告到别廷芳那儿,他就派人在那四个县发布文告,说“偷瓜者死”。
有一天,他的女婿在路上口渴了,就到附近瓜地里摘一个西瓜吃了。种瓜的人并不认识别廷芳的女婿,就告到别廷芳那儿。他的手下一查,知道是别廷芳的女婿摘了老百姓的西瓜,就把这个事报给他。别廷芳问他的女婿,他的女婿也没有隐瞒。别廷芳就吩咐他的卫兵,把他女婿推出去枪毙。他闺女知道了这个事,抱住别廷芳的腿,嚎啕大哭,为她男人求情,还哭着说她男人没有了,她以后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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