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吃过晚饭,甘氏就去了樊氏家。来到大门口,甘氏拍了拍门,家康过来开门把她让进堂屋。樊氏正坐在堂屋纺线,她连忙请甘氏坐下。
两个人闲聊了几句,甘氏就说:“妹子,今儿上午家康去俺那儿,说前几天你们娘仨去家泰媳妇娘家的事,那个小媳妇还不打算回来啊?”
樊氏揉了揉眼睛,“嫂子,那一天你没有跟俺一块去,你想不到她娘家娘会出啥相!说着说着,她就浑身哆嗦,口吐白沫,捏着嗓子说话。”
甘氏笑了笑,“年前就听说家泰媳妇她娘家娘是一个师婆子,这些对她来说不是轻车熟路嘛!”
“开始我跟她辩了几句,后来她往地上一躺,再站起来就闭着眼用不一样的腔调说话。家泰媳妇说她是九天圣母附体了,我当时害怕得很。她借九天圣母的嘴说我得把家泰小两口分出去,以后各过各的日子。后来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吓唬我,说要是不分开过,俺家以后还得出事。这几晚上我都睡不好觉,夜里光做噩梦。白天迷迷瞪瞪的,右边的眼皮子一个劲地蹦!”
“妹子,她说的那些你不用相信,她都是吓唬人的!”
“我也知道她是吓唬我的,就是心里害怕。今儿下午我坐在这儿纺棉花,纺着纺着,也不知道咋回事,一头就撞到纺花车子上了,现在额头还有点疼哩!”说着,樊氏还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你是夜里没睡好,那一阵子又有点困了。”甘氏说道。
“年前我还以为家泰娶了媳妇,我会多一个帮手,谁知道会是这样啊!”说着,樊氏又抹起了眼泪。
“妹子,你打算咋办啊?”
“咋办啊?我跟家康他几个舅说了,他们说再等等看。这样也不是一个长法啊,这个小媳妇成天住在娘家,家泰三天两头往那儿跑。俺家种了恁多地,现在正是锄地的时候,家泰干得少了,他两个哥就得多干。家安弟兄两个不说,那两个儿媳妇会高兴吗?她俩在我跟前都说好几回了!”樊氏唉声叹气道。
“要让我说,他们一个一个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干脆你就把家都分开算了,有啥能耐就让他们使去!你跟家康娘俩一个锅吃饭,也不用再看儿媳妇的脸了!”
“嫂子,我也这样想过啊!”樊氏苦笑着说,“不就因为还有家康这个孩子嘛,要不是为了他,我就把家给他们都分开。他们给我些吃的我就要,不给我吃的我就拉棍去要饭,也不受这个夹板气了!”
“我给家康找个门路,你看中不中啊?”
“中啊,嫂子,”樊氏顿时喜出望外,“是让他干啥啊?是去哪儿啊?”
甘氏笑了笑,“就在咱这儿,你看让孩子跟着俺俩学唱道情咋样?”
樊氏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俺杨家祖祖辈辈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不能让俺家康学这些下九流的东西啊!亲戚邻居知道了肯定都笑话,这不是害他嘛!”
“妹子,家康这个孩子这么好,又是我的干儿子,我咋会害他呢?”甘氏不紧不慢地说,“道情是皇帝传下来的,皇帝是上九流,唱他传下来的东西咋会是下九流哩?”
樊氏摇摇头,“嫂子,我说出来话你可别生气。”
“妹子,有啥话你就说吧,我一点都不会生气!”
“唱道情这个活跟要饭差不多。就是去要饭,也是小孩跟上了岁数的人,还有家里娘们,我舍不得让我儿站到人家门口干这个活啊!”
“唱道情也不是啥丢人的事,凭本事挣钱吃饭有啥丢人啊?我跟你哥只是想教家康一个吃饭的门路。他学会了艺不压身,他也不一定将来就吃这门艺饭,这对他将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甘氏微笑着说。
“学道情这好那好,你俩都搬过来这么多年了,咋没有人跟着你俩学啊?”樊氏不耐烦地说。
“妹子,这个村的确没有找俺俩学道情的,但是外边想跟着俺学道情的也不少,俺都没有答应。这个也不是谁想学就管学好的,像那些哑喉咙破腔的人,就是学一辈子也不中。还有一点,得看着这个人的人品中不中,他带着一脸邪气,嗓子就是再好也不能传给他!”
“那你说俺家康就中了?”
“这个孩子心眼好,嗓子也还差不多,咱是自己人,我跟你哥好好教他,他一定能学好!”
樊氏思考了片刻,“这不是个小事,我得问问孩子,还得去问问他几个舅舅。”
“那中啊,”甘氏说道,“妹子,俺俩没有孩子。你也看出来了,俺两个待家康跟待亲儿子一样。他跟着俺学艺,俺不会留一手不传,得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教给他。等他学成了,讨一房媳妇也不是啥难事,你就等着享这个孩子的福吧!”
“我这辈子还有啥福啊?”樊氏叹了口气,“只要将来管给家康娶来媳妇,儿子、媳妇都不气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甘氏站了起来,“妹子,天也不早了,我得回家了。明儿个你问问孩子,再跟他几个舅商量商量。”
“那中。”
樊氏把甘氏送到大门外,甘氏就回家了。
第二天上午,樊氏和家康一块去了樊庄。半下午,母子二人返回家中。吃晚饭的时候,樊氏跟家泰说,让他把闫氏从闫家滩叫回来,等几天他们的舅舅要来跟他们说一件事。过了一天,闫氏果然跟着家泰回到了家中。
五天后的一个上午,樊氏的大哥和二弟来到了柳家湾。樊氏把几个儿子叫到堂屋,两位舅舅跟家安兄弟说麦收过后,他们就来把这个家给兄弟几个分开。家安、家平、家泰心里都很高兴,但他们的脸上都没敢显露出来。
两个舅舅要走,几个外甥都真诚挽留,家平去赵兰埠口买回酒和菜,扈氏妯娌三个都笑逐颜开地下灶屋做菜、做饭。樊氏去灶屋帮忙,几个儿媳妇笑着让她出去歇息。
看到儿子和儿媳妇都这么懂事,樊氏忍不住流下激动的泪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闫氏也不再频繁地回娘家。家安弟兄四个下地干农活,樊氏下地放羊,三个儿媳妇在家看孩子、做家务。
收麦种秋结束后,家安弟兄三个都和母亲分开了家。樊氏和家康一个锅吃饭,她在家照看孙子、孙女,她吃的粮食由四个儿子平摊。几个哥哥照顾家康,分给他二亩地和三只羊。家康不会种地,家安两口子心疼这个兄弟,他们就种了家康的地,地里的收成将来分给他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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