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奶奶你忙吧。”说着,樊氏就从胡氏的身旁走了过去。
胡氏来到河堤上,看见她家的那只芦花鸡正卧在一棵楮树下,她走过去骂了几句,把它赶回了家。
半下午,胡氏拿着一只未纳完的鞋底到三雷家串门。当她走进院子,看见招娣正在往绳子上搭尿布。
“侄媳妇,添了一个孙子,你可比以前忙多了!”胡氏笑道。
招娣一脸的开心,“再忙心里也是高兴的!婶子,你这一会闲了?”
“这一会闲了,出来转转。”
“走吧,婶子,咱坐屋里说话去!”
二人走进堂屋,招娣递给胡氏一个小板凳,胡氏接过坐了下来。招娣从针线簸箩里拿过一些碎布头和一根线,她坐在胡氏旁边开始制作盘扣。
“今儿上午我出来找俺家那只芦花鸡,看见四兴媳妇端一碗鸡蛋来了,俺俩还站那儿说了两句话。”
“是的,她今儿上午来了。俺俩坐这屋里说了好一会子话。”
胡氏拿起针在头发上擦了几下,“我记得四兴是去年三伏天死的吧?这还没有一年,他媳妇看上去可老得多了,眼角的皱纹都好几道子了!”
招娣叹了一口气,“咋会不显老啊?四兴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一走,儿子、儿媳妇都不服管了,四兴媳妇三天两头哭一场。日子不好过,她咋会不显老啊?”
“四兴家那两个大些的儿子,我看都不像脾气暴的人,他们应该听话啊!”胡氏说道。
“以前四兴活着的时候,啥事有他操着心,几个孩子就光干活。他一死,家里一大摊子事交给家安了。家安干活不知道急,脾气有点肉。家平脾气有点急,有时候他不服气大哥,弟兄两个就抬杠、吵架、磨嘴。”
“年前几个月我只顾忙俺家的事,你今儿个要是不说,我还不知道四兴家的这些事哩!”
招娣就跟胡氏讲了起来:四兴死后,他们家少了一个棒劳力和管事的人,一家老小都很难过,樊氏背地里哭过几回。看到樊氏整日愁眉不展的样子,家安、家平和他们的媳妇都劝慰她,并说以后一家人要同心协力给家泰、家康把媳妇娶到家里。见他们都这么懂事,樊氏心里暖和和的。
因为家里少了一个人干活,收秋的时候,樊氏在家看孩子、做饭、洗衣裳,四个儿子和两个儿媳妇都下地干活。
收秋开始没有几天,樊氏就感觉有些不对头。因为她看到两个儿媳妇回来吃饭的时候都黑丧着脸,谁都不跟谁说话,家安和家平之间也不多说话。樊氏没敢多说,有一天晚上就问家泰到底是咋回事。家泰就说他二哥嫌他大哥干活没能耐,俩人吵了几回。刚开始两个嫂子还没有事,后来她俩也吵了起来。第二天早上,樊氏让扈氏和花氏一块烙烙馍,但妯娌两个都推三阻四不愿意干,樊氏借此机会坐在院子里大哭起来。闻听母亲的哭声,家安四兄弟都跑了过来,家里的几个小孩也围了上来。
家安和家平把各自的老婆骂了一顿,在接下来的十多天里,家里的气氛好了许多。种完麦,扈氏和花氏都领着孩子回娘家了。樊氏又哭了一回,家安兄弟两个都去把老婆孩子接了回来。家安请木匠给家泰打了几件家具,扈氏、花氏还有杨四兴的两个女儿给家泰缝了几条被子。腊月初六,他们把家泰的婚事给办了。
“就这就中!”胡氏笑道,“那两个儿子不是四兴媳妇亲生的,底下这俩是她亲生的。老三的媳妇娶回来了,他两口子肯定听四兴媳妇的啊,过两年给家康把媳妇娶回来就中了!”
招娣连连摆手,“别提这两口子了,四兴媳妇说起来家泰两个人就哭,她说娶个媳妇丢个儿!”
“咋回事啊?”胡氏连忙问。
“家泰娶的这个小媳妇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招娣苦笑了几声,“她腊月初六嫁过来的,腊月十一回了娘家,家泰去叫了三回,腊月二十一才算把她叫回来。回来两天,她又去了娘家,家泰又叫了两趟,腊月二十八回来了。过了正月十五,这个小媳妇又回娘家了,家泰去叫了几趟也不回来,正月三十下午她自己回来了。回来过了一个初一,二月二吃了早饭,她兜一兜煎饼又去走娘家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这个小媳妇是不是跟家泰不对调啊?”胡氏又问。
招娣摇摇头,“不是,四兴媳妇说他们俩人好得很,媳妇住在娘家,家泰三天两头也去那儿。四兴媳妇跟家泰说,一个出门子闺女不能经常住娘家啊。家泰说他媳妇跟柳家湾的人不熟,将来熟了就中了。”
“出了门子的闺女整天在娘家住也不是一个说啊,她娘家娘也该管管她这个闺女啊!”胡氏说道。
招娣撇了撇嘴,“还指望她管闺女哩?让闺女住在娘家不回去就是她娘家娘在背后给她出的点子,想让她闺女跟婆婆分家哩。要是不分家,家康的事以后他们不得管啊?她娘家娘的算盘打得精得很啊!”
“还有这样不通事理的人吗?这个事要是搁在我身上,我就得去她娘家闹!”胡氏气愤地说。
“她娘家娘敢教闺女这样,就是吃准了四兴媳妇拿她闺女没有办法!四兴媳妇哭着跟我说,不还是因为四兴走了嘛。要是四兴还活着,儿媳妇敢这样,就把她休了。她现在硬不住腰啊,要是把家泰媳妇休了,她哪儿有钱再给他娶一房媳妇啊?”
“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啊!”胡氏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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