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金花一家三口回到前赵村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夫妻俩把带回来的那些东西放进屋里,他们就带着小毛去了前院。
正在院子里玩耍的大毛兄妹看见了父母就向他们跑了过来。
小香埋怨道:“不跟俺俩说,你俩就带着小毛走亲戚去了,还走了这么长时间!”
金花一把抱起女儿,“你太姥想多留俺几天,要不是我非得回来,今儿个还回来不上哩!”
大毛气鼓鼓地问:“你俩为啥不带我跟俺妹啊?”
保柱笑着说:“下一回再去,一定带上你俩。”
金花的婆婆从灶屋走了出来,“你们几口回来了,表婶子他们都好吧?”
“他们都好。俺嫂子还让我给你捎回来两双鞋。”金花笑道。
“那感情好。他妗子还想着我这个老婆子哩。你们饿了吧?馒头蒸好了,你们洗洗手吧,我马上端到堂屋。”
“娘,俺爹跟拴柱去河边了?”保柱问道。
“去河边了。去好一阵子了,也该回来了。”
他们正说着,孙河和拴柱走进了院子。
“爹,你回来了?”金花笑着问。
“回来了。你们咋不在西乡多住几天啊?”
“该见的人也见了,该说的话也说了。咱家里还有活,俺就回来了。”金花答道。
又说了几句,他们就去堂屋吃饭。
金花的婆婆蒸了一大馍篓窝窝头,旁边放了一小碗酱豆,金花和婆婆端来几碗开水,一家人就坐在饭桌旁吃饭。
“你们还不知道吧?你们去西乡的第三天,来福媳妇上吊了!”
金花和保柱听了都非常吃惊。
“娘,小焕为啥上吊啊?”金花连忙问道。
“肯定是来福哥又打她了吧?”保柱说道。
拴柱看了看保柱,“有人说是因为俺嫂子......”
母亲立刻打断了他的话,“你这个孩子,真不会说话,咋会是因为你嫂子啊?”
金花越听越糊涂,“娘,小焕到底是为了啥事啊?”
“她又跑出去了,你来福哥就出来找她。有人说看见她沿着村西头那一条路往北边去了,撵了四五里路,来福追上她,把她拉回来了。回到家可能打她了,夜里她就上吊了。来福睡得死,他看见的时候,他媳妇周身都硬了。”
金花流下了眼泪,“这个傻闺女咋会这样啊?她这几年不就只在村里乱跑嘛。”
“有人说小焕去你家找你,看见大门锁上了。她问胡同东边的天亮婶子你去哪儿了,天亮婶子说你回娘家了,小焕就跑了。”拴柱小声说道。
孙河咳嗽了一声,“好了,不说这个事了,都赶紧吃饭吧。”
晚饭后,金花向婆婆问明了小焕埋在了哪儿。第二天上午,她到小焕的坟前哭了一场。
金花一家走的第三天,胡氏就对春桃说:“孙子媳妇,趁这几天不忙,你把你妹子拿来的那些布料裁一下子吧。”
“奶奶,这个事我想着哩。不过这样好的布料我可不敢下手,要是把布裁坏了就不美气了。这两天我去村东头找赖祥家的大儿媳妇,这个小媳妇的娘家爹是个老裁缝,她的手艺是跟她爹学的。她的手巧,等她来了,连这几个孩子的布料我也让她裁一下。”
“她的手巧,你的手不巧啊?”胡氏笑着问。
春桃笑了,“人家是高手,我就是个半半窍,比着她我就差远了。”
“你也不是半半窍,我看你就是懒。反正我是干不了这个活了,我就等着穿新衣裳!”
“放心吧,奶奶,等她把布裁好,我先把你的衣裳做出来,让你穿上高兴高兴!”
几天后的一个午后,春桃把赖祥家的大儿媳妇请到了家里,让她把那几块布料裁一下。这个小媳妇把胡氏他们几个的尺寸量好以后,很麻利地就把几块布料裁好了。
第二天上午,金花把一套缝好的新衣服交给胡氏,“奶奶,你穿上试试吧,看看哪个地方不合适,我再给你改。”
胡氏高兴地接过新衣服,“不用试了。你以前给我做的就中,这一回也肯定差不了。马上我把这身衣裳放到箱子里头,等我老的时候再穿。俺孙女给我买的布料,俺孙子媳妇给我做的衣裳,我就是现在死了也值了。”
春桃笑着说:“奶奶,你可不能现在死了,我还指望着等将来柳庆成了家有了小孩,咱俩一替一天给他抱孩子哩!”
胡氏用手轻轻抚摸着那套新衣服,“中,你这个小媳妇的小算盘打得倒是不赖啊!到那个时候,我都快一百岁了,连路都走不成了,你还指望我给你抱孙子哩。门都没有!”
祖孙二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十多天后的一个黄昏,柳扎根从赵兰埠口买盐回到家中。
扎根把一包盐放进灶屋的盐罐子里,然后对正在和面的春桃说:“我从赵兰埠口回来的时候,遇见赵六了。他说今儿早上兰丰在家里上吊了。”
春桃抬起了头,“好好地,他咋会上吊啊?”
“我听赵六说,十来多天前,兰丰找他帮忙把他那两间破房子屋里屋外都拾掇了一下,把堂屋的中堂画也换了。活干完了,兰丰请他喝酒,还说再等几天,请他喝喜酒。第二天,兰丰就挑着货郎担出门了。昨儿下午,兰丰回来了,又喊赵六去他家喝酒。没喝几盅,兰丰就哭起来了,赵六问他为啥,他也不说。过了一会儿,他不哭了,还跟赵六说今儿早上请赵六上街吃包子。底下就连喝几盅,他还劝赵六喝。俩人一共喝了二斤,赵六不让再喝了。”
“这样看,昨儿个他就打算好了。”
柳扎根点点头,“赵六当时也不放心,烧了两碗茶。看着兰丰喝了一碗,兰丰笑着说他没事,赵六就回家了。今儿早上,赵六等着兰丰喊他一块上街吃包子。等了一阵子,兰丰还没有去,赵六就去找他。兰丰家的大门没有闩,赵六进去推开堂屋门,看见兰丰在梁上挂着,人早就不中了。”
“人埋没有啊?”春桃问道。
“兰丰没有成家,他族里几个人一商量,用他箱子里的钱买了一副棺材,今儿上午就把他埋了。”
“他是不是去东乡找那个闺女,又被那儿的人打了?”
柳扎根摇了摇头,“这个谁知道啊?”
他们哪里知道,兰丰满怀希望地带着钱来到离前赵村不远的那个镇上,在匡敏的帮助下,他于两天后见到了孙海。当他把来意告诉孙海,老汉却跟他说了小焕已悬梁自尽的消息。听闻噩耗,兰丰失声恸哭。
在孙海老汉的劝慰下,过了一会儿,兰丰不再哭泣。他定了定神,拿出两张两百元的钞票,请他转交给金花,拜托金花每年去小焕的坟前烧些纸。
兰丰在那家干店又住了一晚。第二天,他把货郎担丢在干店,乘船返回了赵兰埠口。
春桃叹了一口气,“这个小伙子太可惜了!”
柳扎根点点头,“幸亏金花嫁了个好人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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