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儿一回头就乐了,只见猫儿被人高高举在手里,那妇人一只手还在它肚皮上揉搓。
“哟,是只公的……”
高亢的大笑声,挟着众多女眷嗤嗤娇笑,修辛藏在毛皮下的一张脸,已是面红耳赤。
这小地方来的狐狸没见过世面,刚跟着小圆儿蹿进花厅,就吓得刹住腿,踮着脚尖打算顺边溜。
狮狸本是野生,后来驯化成家养,在南黎又称狮子猫。
身形比普通猫儿显得肩阔腰圆,颈毛如狮鬃,背上披毛呈橘色虎斑纹,唯四爪雪白,这品相又称“雪地金镂”,长相颇具雄壮威武。
浑圆的大脑袋上,一张肥脸像是被人正中一拳捶扁,呲牙瘪嘴,显得又凶又憨,可偏就是这副模样,倒得了不少贵族女眷的青睐。
纯粹就是以丑得宠,也是稀奇。
猫儿长得凶,不少人见了只是笑看,太肥,一般人也抱不动它。
此时却离地三尺,被人一只手就薅住后颈,挣下地怕摔断腿,不挣又羞愤欲死,简直进退两难。
小圆儿双臂环抱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怂恿他,“上爪挠,给她一口。”
“不……不好吧……”
修辛拿不定主意,“咬坏了我赔不起,万一把人给吓着了,我也没钱赔的,她……她不会命人打死我吧。”
“不怕不怕。”
小圆儿笑嘻嘻摇手,“她跟你一样,长得凶,脾气倒不坏,只管咬。”
她进来要找的人,除了楚辰王妃,另一个,正是此时把修辛提在手里的这位。
兵部宋尚书家的夫人长得人高马大,和宋台勉年轻时雄壮的身姿很是登对。
不过这些年宋大人有提早迈入风烛残年的迹象,更像文官而非武将了,宋夫人只得嫁鸡随鸡,也跟着改走温柔庄重的路子。
四十多岁的女人才着意保养,自比别人更艰难些,一向除了谢贵妃,她是徐思瑶最大的主顾。
修辛心一横,张牙舞爪往宋夫人脸上扑,倒真把人家吓一跳,连忙送回地上,起身拍了拍手,“这小畜生,可别挠了我的脸。”
她手势有些生疏,在脸上按了按,紧着问边上的人,“诶,帮我瞅瞅,这边儿上是不是得补点粉。”
小圆儿已经飘上前,贴近她的脸好生瞅了几眼,一眼看去倒也算肤质白皙了,不过就她这身段和大脸盘子来说,脸上的毛孔如细密针眼,还有几处斑点较为显眼。
边上有人打趣:“宋夫人,听说你也用徐大家的焕颜汤,怎地这效果看起来,和贵妃娘娘差得……有点远呐。”
“可不是……”宋夫人一提这个就心口疼,“这次义拍,蔻丹楼的东西不是要拿出来卖么,我打算多买两样。”
“唉,蔻丹楼这事,说来还真是古怪……”
这座临阳城最富价值的脂粉铺子,被付之一炬,损失最为惨重的,要数排在最前的三名大股东。
义善堂做为其中之一,出面清算财物,门面虽烧了,大部分货品存放在仓库,以及最值钱的香方等物,这次筹宴一并拿出来义拍。
这一部分所得,拿来偿还股东。
一旁有位张氏替她出主意,“宋夫人,我劝你要买就买汤方,贵妃娘娘那张。”
宋夫人不解:“汤方我有啊,徐大家从前说,汤方因人而异,都是单配的,她的方子,我能合用?”
“你拿回去寻个医师斟酌着改改不就成了,娘娘的方子肯定比你的强,我娘家那位……,曾跟贵妃求过一次,想抄回去自己配药,呵……,倒挨了好一通训斥。”
这张氏娘家的长姐,是跟着皇帝最久的那批嫔妃之一,曾诞下皇长子。
宫里面,皇后虽得独宠,倒也并不时时霸着皇帝,其他的妃嫔偶尔也算雨露均沾,只谢贵妃除外。
谢蔚虽不得宠,却不影响她跋扈,仗着家世,连皇帝也拿她没辙,任她在宫里横着走。
宋夫人听了有点恼,“我是打听过的,贵妃请她开方付了万金。我也是照价给的,可没少一个子,凭什么……”
“焕颜汤贵的本就不是一张方子钱,值钱的是里面配的东西……”
一个尖声细气的嗓音横插进来,显得尖酸刻薄,“宋夫人跟贵妃娘娘比身家,以为旁的人是拿不出那一万金么。”
说话的是工部郎中梅元海的妾室孟氏,梅郎中从五品官身,夫人亡故不久,她正等着期满扶正,跻身其间,对着正三品兵部尚书的夫人大放厥词,立刻引来众人围观。
宋夫人是个直肠子,老爷在家千叮万嘱,外面不要乱说话,尤其是对着谢相那一面的人。
梅元海在工部职位不高,权却不小,管着沧澜江水运,是个极肥的差事,深得谢相重用。
宋夫人这会儿被人怼了,张口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又给咽回肚子里。
张氏始终出口文静,柔细的调子不高,此时却替宋夫人出头,笑盈盈问孟氏。
“哦,你既知道,不若把贵妃焕颜汤里都有什么,说几样出来,兴许宋家姐姐添进去,倒省下笔钱。”
孟氏扶了扶鬓上玉簪,不及张口,张氏一改之前的低调,接着说:
“听说你隔三岔五,就要进宫里去曼伶阁请安,可惜贵妃娘娘见天儿忙着浸药汤,恐怕没空招呼你。”
几十双眼睛都瞅着这边的热闹在瞧,张氏只作不见,瞧着孟氏笑道:
“哦对了,那日我进宫送端阳礼,长姐留我用过晚膳才出宫,经过曼伶阁的时候,好像见你守在外面,娘娘又没见你么?
不过后来我在宫门口的时候,正巧遇见徐大家也刚进去,你后来可瞧见她了?”
周围齐齐响起一片吸气惊咦声,接着议论开来。
“听说徐大家时常被贵妃娘娘召进宫……,原来那夜也……”
“诶,蔻丹楼不正是那天夜里烧起来的?”
“可不,天没亮的时候。”
“不是说失踪了?怎会进了宫?”
“听说是死了……”
自这边争端起,颜若依就始终分出两分心神留意,此刻视线落在张氏脸上,若有所思。
小圆儿也围着张氏团团转了两圈,宫里的消息她知道得不多,只听说皇长子死的时候才刚会走路,是掉进骊池淹死的,缠了满身淤泥,生母张妃当时几近疯癫。
谢贵妃干的,张家不恨死她才怪。
她昨夜把大理寺卷宗翻了两遍,小六说的没错,楚辰王拿出来的东西没多少价值,连他们查到矮松坡,和之后在铜佛寺的事,卷宗上也一字未提。
却含含糊糊透露一个重要线索,三名死者被人先杀后祭,凶手另有其人,隐隐指向谢安。
倒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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