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尹沉壁一大早就遣了人去请江家两姐妹, 又派车去将军府接了闻思源姐妹过来作陪。
大家在望云阁的花厅里喝过一轮茶后,听闻思齐摆弄了一下新得的胡琴,尹沉壁就笑着请江涵意出去帮她抄一篇文章。
江涵意觉得与这位三表嫂不太熟悉, 正犹豫间,闻思源已起身笑道:“我陪意姐儿去吧。”
尹沉壁便带着两个姑娘去了风荷轩。
三人进了剑室,她拿了一本《考槃馀事》给江涵意,笑道:“早听说意姐儿一手簪花小楷写得很漂亮, 能不能帮我把第一卷中关于书帖的部分抄录下来?”
江涵意点点头, 尹沉壁磨好墨,对闻思源笑道:“前阵子看了本《茶梳》,有些不懂的地方,正好请教一下源姐儿, 咱们到那边的茶室去说, 免得打扰到意姐儿。”
她俩走了后,江涵意忍着心中的疑惑,耐着性子抄了两篇,就听到内室的房门响动, 闻若蓝悄无声息地打开内室的门, 来到她面前。
江涵意这才明白她表嫂为何把她叫到这里来抄书, 又是生气又是窃喜, 只看了他一眼, 便正襟危坐地抄她的书。
闻若蓝笑道:“你想我没有?”
江涵意涨红了脸蛋, 抬了抬下巴:“于礼不合。”
“好吧,那我走了。”闻若蓝抬脚就走, 果然马上消失了。
江涵意见他真的走了, 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姑娘家总要有点矜持啊, 总不能叫她见了他就两眼放光,马上高高兴兴地跟他说话吧?
他都不知道哄哄她,说几句好听的话!
她拿帕子抹了抹眼睛,又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他回来,越想越委屈,又怕一会儿表嫂过来看见了,无可奈何地把眼泪忍了回去。
她心烦意乱地抄了两页书,忽然听背后有人说:“哭得好大声,我都听见了。”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吓了一跳,赶紧反驳,“胡说,我没哭出声。”
“那就是承认你哭了?”
江涵意又羞又恼,但看他没走,还是觉得高兴的心情占了上风。
闻若蓝坐到她对面,半天没说话。
江涵意忍不住抬眼偷偷瞄他。
“我要走了。”闻若蓝捕捉到她的目光,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爱走就走,又没人拦着你。”她做出无所谓的样子,低下头写字。
“我明日就启程去西北。”
江涵意一愣,笔在纸上点出一个大墨点。
闻若蓝嘴角翘了翘,“你放心,半年后我一定会回来娶你的。”
“为什么这会儿要去西北?”江涵意顾不得矜持了,搁了笔问他。
闻若蓝慢慢道:“我是个武将,又是闻家子孙,西北战事紧张,自然责无旁贷。再说你爹不是一直嫌我没什么身家,不太配得上你么?等我挣了军功,回来风风光光地迎你过门。”
江涵意咬着嘴唇,“你……你要是半年后不回来,我另嫁他人。”
“好呀!”闻若蓝一点没犹豫,笑嘻嘻地道:“我若是半年后回不来,估计就是玩完了,你嫁给别人我一点意见也没有。”
“闻若蓝!”江涵意一下又哭了,“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哎呀,哭什么哭,我开玩笑的,”闻若蓝赶紧哄她,“哪那么容易就死了,我命硬着呢,阎王爷可不敢收我。”
“你还说!”
“好,我不说了,这半年咱们都见不了面,你就没什么表示吗?”
江涵意抽抽搭搭的,“等一下,我还没哭完呢,等我哭完了好好想一想。”
那边的茶室里,尹沉壁取了瓷瓮中的茶出来,一时却又有点犯难。
她为了方便剑室中那两人说话,今日把风荷轩中的下人都打发走了,茶室中并无备好的水和茶炉,总不能让源姐儿在这儿干坐着啊。
她看了看手中的茶,心念一转便笑道:“我见那《茶梳》上说,茶恶湿而喜燥,畏寒而喜温,置顿之所,须在时时坐卧之处,逼近人气,可这风荷轩中的茶室鲜有人来,茶搁在这儿天长日久的,已是沾了湿气,不知源姐儿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妥善保存?”
闻思源见那茶果然色泽黯沉,又仔细瞧了瞧放置茶瓮的地方,笑道:“大嫂是个仔细的人,这茶室干燥通风,茶瓮里也放了裹灰,既是茶过了湿气,想是出在取茶的问题上。我家的茶室里,都是另取了小瓮放置的,量日几何,以十日为限,小瓮中喝完了,再候着晴朗的好日子到大瓮中取。”
“这果然是个好法子,”尹沉壁赞道:“回头就请大嫂跟下人定个规矩,要他们照做,否则这些茶搁这儿坏了多可惜!”
闻思源抿着嘴儿一笑,半晌说:“六嫂其实不必应承我,我知道您叫意姐儿来是让她跟七哥见一面的,七哥要去西北,我听四哥说了。”
尹沉壁听了有点讪讪的,这源姐儿,也是个不好糊弄的。
她也就招呼源姐儿坐了下来,很直接地笑道:“那就只有麻烦源姐儿在这儿等一会儿了,也没个茶果什么的,是我疏忽了。”
“六嫂说哪里话,刚才喝了一肚子的茶,现下就算有,我也喝不下了。”
姑嫂两人相视一笑。
此时天阴风凉,窗寒微雨,剑室那边倒是事先备了炭盆,这茶室却是幽凉沁骨,尹沉壁怕源姐儿冻着,正想招呼她到楼上暖和点的房间去,就见意姐儿双颊浮着两团不正常的红晕,眼睛红红地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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