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关陇大地上,秋老虎带来的酷暑依旧未消退,长安百姓沉瓜浮李,以度过难熬的暑热。
黄昏时分,太史局将仕郎李淳风坐在自家的小院里,一边打蒲扇,一边看着自己的妾室抱着小儿子在大树之下捉鸣蝉玩儿,享此天伦之乐,李淳风不禁欣然屡屡胡子。
三十许的年纪,做到太史局的将士郎,虽然官职颇为不显眼,而且身为技术官僚一辈子估计也没有什么上升机会,但是在这个普遍百姓崇尚运数的年代,李淳风作为着名的方士,平时生活中总是能帮人相面堪舆挣点外快,所以日子在长安过得还算不错,以一个区区太史局小官员的身份在长安,居然能置下一处有古树的老宅子,也算是干副业干的风生水起了。
李淳风看着小孩捉知了,又望望天气,突然伸手蘸了点茶水举在半空,感受着院中那细微的秋风之后,他捏诀掐算,良久,自言自语道:“今年。当是有个好收成了。”
正在这时家中一个童仆跑来,对李淳风道:“老爷,外边儿有一位县君大人家的仆人前来投帖。”
“哦,”李淳风点点头,“将帖子和礼物先拿上来吧。”
在古代拜会人,除非地位高过被拜会的人许多,否则没有说直接冲上人家就要见别人一面的,按理数应当先投帖子求见,再等对方安排见面时间,不然若是碰到人家家中有客人或有什么事情不能相见贸然上门多半会尴尬。
对于有一位县君来拜会,李淳风倒是毫不意外。作为着名方士,经常会有长安的贵人前来请他算命或者堪舆,县君这身份放在鄯州城自然是算得上好人物,但放在长安,有县君封号的女子,可是不要太多。
李淳风心想这人多半又是哪家的老太太,或是要给自己和丈夫提前选个墓地,或是要为自家子孙不算些什么事情,所以提前来拜会。这也是他常见的挣外快时间。
等待一会儿,那童仆便和一个年老些的管事一起挑了一担礼物,拿着一份礼单和几封书信走到院中来。
李淳风先翻开拜帖仔细瞧了瞧,然后点点头,原来来投帖的人是鄯州折冲府左别将王会王才有的母亲杨氏,他又打开那份书信,仔细瞧了瞧,然后不禁眉头皱起,按这书信中的描述,自己的徒弟梁述此时居然在那鄯州折冲府左别将王会的农庄里做事,这倒是颇出李淳风的预料。
“这小子……”李淳风不禁皱眉,放着好好的官儿不去做,居然跑到一个武官的庄子里给人做管事,哪怕梁述家里财势够大,不需要他在官场上有什么作为的这种行为未免也太过出格。
关于王东,李淳风仔细想了想,发觉自己毫无印象。年初他倒是听说了,侯君集在上周打吐谷浑打的不错,一次出兵便让吐谷浑原本混乱的国事安定下来,新任的吐谷浑国王也能安然上任,不过具体的消息李淳风也没有过多去了解。
大唐开国这些年来武力实在强盛,四夷宾服,连东突厥都被打灭了,一个吐谷浑又算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而对于在吐谷浑之战中只不过露了一小脸的王会,身处长安的市民百姓们连名字都没有什么记忆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李淳风草草看完杨氏的书信,更关心的是自己那不着调的徒儿,连忙让奴仆在信件中找了一会儿,果然发现了一封梁述写给他的信,李淳风接过信封拆开,抽出信纸,抖了抖,冷哼着翻开。
看了一会儿信纸,李淳风屡屡胡须,抬头对童仆道:“把礼物打开,找找里头有没有一叠书稿。说什么陇西奇人,我倒要看看奇妙在何处,让他连官也不当了。”
那童仆闻言连忙,翻开那个大礼箱,和老仆人一起拿出里头一垛垛香烟和罐头,然后才在箱子的角落里找到了厚厚的一摞书信。
李淳风见到那一大摞书,心中也吓了一跳,没想到梁述说给他送书居然送了这么多,在这院子里看也不太方便,于是他起身道:“这礼物和书信全都先拿起来放到我房中去。”
说完便要进房。
“老爷不用晚饭了吗?”
“且先等等,我去去就来,我倒要看看这王才有有什么本事,竟让梁述连官也不做了。”
听李淳风如此说,乳母和小妾面面相觑。
李淳风走进书斋。先翻开了一摞书稿最上面一本,只见那是一本薄薄的书,封皮上写着《炮兵射击学》。
炮兵射击?听着好像是玩投石机的,这东西也能称之为学吗?李淳风皱皱眉,翻开书看了一阵,果然真就是投石机的操作技巧,看到那一大片的石头重量,绳索长度,投石臂长度的数据,李淳风直接翻到了后边。
天下学问,有道有术算学之道若是研究的深了,那便是量天尺,测地图是可以入道的东西,但像这种投石机的操作手册,显然只是术之一流,在李淳风看来,虽然有一定的研究价值,但完全不值得梁述这种。天才费尽心思去钻研,更何谈罢官跑到人家庄子里去做研究了,他心中不免带了点轻蔑的态度,翻过最初几页复杂的数据不看他也觉得毫无问题。
于是李淳风直接掠到中间看了几眼,然后面对着那密密麻麻的公式,便不禁皱起眉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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