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过了两日,宫里都未就辽东一事给出一个结果,这让一些等着看戏的人们未免有些着急,反倒是在史鼎等人看来,这未尝不是一个好消息。
说明皇帝在犹豫,亦或是皇帝对于皇室和勋贵的感情,还无法因为一个辽东而有所动摇。
仿佛看到了曙光的众人,各自奔走联络,准备上疏自辩,以保全开国一脉在军中和辽东的利益。
众人再次聚集在西宁王府。
“侯爷,陛下迟迟不下决定,说明并不想将此事闹大。辽东镇六万余名边军精锐,算上军户,归化胡,待甲之兵足有十多万之众,一但大肆牵连,不说辽东新附之地有得而复失的危险,只怕建州胡也不会安分守己。辽东一但乱起来,京畿可就危险了。”
“朝堂众臣也都不是傻子,没了咱们,就凭宣隆一脉那些酒囊饭袋,能撑得起九边的靖平吗?侯爷,咱们不能再等了,一但开了辽东的口子,便如堤坝上开了一道豁口,再无咱们的容身之处了。”
史鼎当然看得出蓝田玉的犹豫不定,为官数十年,都是滑不溜秋的老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可是他眼下除了依靠勋贵得势力自保,也没别的办法了。
话音落下,见蓝田玉依旧一副沉默不言的样子,史鼎不得不将目光投向了陈文瑞。
自己平日在这家伙身上可没少砸银子的,前前后后怕不下二十万两,这个是时候自然该轮到他出力了。
陈文瑞收到目光,也适时开口道:“侯爷,咱们先不说辽东有没有问题,只是此次他们做的也太过分了些,完全就是赶尽杀绝的做派啊,还有一个叶百川,时时刻刻不在想着如何釜底抽薪,内阁的其他大臣又都冷言旁观。
文贞兄有一句话我是认同的,这些年如果没有咱们,九边哪来的太平?纵使不提功劳,可也有苦劳吧。侯爷,这不是文贞兄亦或辽东一人一地之事,而是咱们勋贵生死存亡的事情,对错与否反而不重要了,如果真个让他们得逞,那咱们今后的日子,怕只能仰人鼻息苟延残喘了。
何况,即便认下此事,南苑刺驾一事可是天大的案子,会不会进行株连?又会牵连多少?人人自危啊。”
陈文瑞是个不错的说客,绝口不提史鼎的过错,而将矛盾转移到勋贵和文官的争斗上来,文武两脉的矛盾自古有之,大乾也不例外。
同时他也明白,蓝田玉从手握重兵坐镇一方到现在赋闲在京,心中怎会没有怨言。
“王子腾那边,有回信了吗?”蓝田玉忽然问道。
史鼎忙回道:“信昨晚到的,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蓝田玉沉默片刻后说道:“旁的倒再其次,只是刺驾一案总要有个交代才行。”
史鼎早已有了准备,忙说道:“建州守备祖尚坤,不满朝廷,私自勾结三阳教逆匪,有在其家中搜出的书信为证。”
“祖尚坤?我听说林如海手中的证据,就是从他那里来的,他人呢?”蓝田玉问道。
“辽东镇守府上门拿人,祖尚坤问询连夜逃跑,坠马而亡。”
蓝田玉听罢,都觉的有些哑口无言,心中腹诽史鼎做事也太不讲究了些,将事情推给一个死人,真的就能高枕无忧吗?
可眼下,也只能是他了。
毕竟死人不会开口说话,也能混淆视听,用祖尚坤本人来对付林如海手中的证据。
“其他几家......”
“我等俱以蓝侯为首,同进同退。”陈文瑞说道。
“那就这样吧。”蓝田玉最终答应了下来,其实对错于他们而言,并不重要,而且,也正好借此机会试探清楚皇帝对勋贵的态度。
离开西宁王府的史鼎,又唤来心腹,交代道:“去盯着林府,有任何可疑人出现,马上来报。”
当天下午,以西宁侯蓝田玉为首,陈文瑞、候效康等一众勋贵纷纷上疏,为辽东作保,言一切皆为建州守备祖尚坤私自勾结三阳逆匪,好在辽东镇守府及时发现其不臣之心,追逃途中祖尚坤坠马而亡。
保住了辽东诸将,就等于保住了史鼎,也保住了勋贵在辽东的利益。
同时史鼎也上了一道请罪疏,承认主政辽东期间,御下不严,官兵多有放纵骄逸,然辽东苦寒,过苛则有挫上下军心,胡人桀骜,过察则易失国之友朋,万般有罪,罪在史鼎一人云云。
满篇看似请罪,实为辩脱。
随即宫中下旨,言:“爱卿于国朝有功,朕是知道的。”
谁都能看的出来,哪怕到了现在,皇帝都心存仁义,极力安抚的心思,事情眼看着就迎来转机。
可就在此时,本该已经死去的建州守备祖尚坤,却突然出现在了大理寺外,状告原任辽东镇守史鼎,交结外藩,勾结胡人,借边市之由私贩盐铁军备与异族,获利不下千万之巨,事后又怕事情败露,派人截杀朝廷命官,其心可诛,其罪难容。
大理寺卿谷廪藏是个滑不溜秋的,接道状纸之后,便将麻烦甩给了内阁。
当值大学士,次辅傅东莱一面命人将祖尚坤带至宫门外等候,一面亲自拿着祖尚坤的血书进攻面圣。
史鼎闻信,惊惧之下,卧床不起。
紧随其后,镇国公府一等伯牛继宗,理国公府一等子柳芳,治国公府马尚德联名上疏,弹劾忠靖侯史鼎挟功自专。远在外任的保龄侯史鼐的奏疏也到了京城,言称“史鼎自骄狂大,有失臣子之道,使臣不敢亲亲相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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