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述职,其实只是升迁的一种说法儿罢了,他一个七品县令,还远远没有述职的资格。
京官难迁,虽有贾瑛的保举,还有水溶从旁说好话,但也仅仅是一块儿敲门砖罢了,巩尚仁想要真正留在京里,还需要入宫面圣之后,才会有最终的论断。
不过一个县令,能得皇帝召见,这本身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攻打人在城南的驿站下榻。”
贾瑛唤上喜儿出门骑马而去。
城南驿站。
“巩大人,久别重逢,京中可还习惯?”贾瑛看着依旧是一袭布衣素袍的巩尚仁,抱拳问道。
“贾大人,不,该称呼您靖宁伯了,还要多谢您与北王爷的保举提拔之恩。”一番相处,巩尚仁与贾瑛之间也算是相熟了,此刻见面,也不再似以往那般古板,反而开起了玩笑。
“你也知道,我这个伯爷不过是个虚的,你我之间也不必那般客套,叫我贾瑛就是了。”贾瑛相交的外官并不算多,除了柳云龙和张子辰两位南疆同乡,之后就是这位巩县令了。
“礼不可废,上下有别,我还是以大人相称吧。请进。”
贾瑛不置可否,迈步走了进去。
“驿站简陋,大人请坐吧,我去唤当槽儿的上茶。”
“不用麻烦了,你既然入京,我自然是要做一回东道的,已经让人在会宾楼定了位子,待会儿一道过去。”
巩尚仁也不矫情,当即坐了下来。
“你何时入京的?”贾瑛问道。
“两日前到的,已经去吏部报备过了,等待圣人召见。”
“两日前?怎不早些来找我?”
“本应亲自过府拜会的,可我囊中空空,大人之家又是世代簪缨之家,下官总不好空着手过去,思来想去,还是修书一封的方便。”巩尚仁倒是说的一口大实话。
贾瑛也不觉得有什么,他反而更欣赏巩尚仁的这种性子。
听水溶说,当初巩尚仁连他的王府官都敢回怼,性子不是一般的刚。
贾瑛倒是响起了前世的一人,只是不知巩尚仁的刚,能不能及得上那位。
贾瑛看着身上还穿着带补丁衣衫的巩尚仁,驿站提供的房宿也是最简陋的那种,出声询问道:“嫂夫人和家眷呢?”
“未曾随我一同入京,秀娘带着孩子回向下陪我的老母亲了,京居不易,就不要让她娘俩陪我一同受苦了。”
闲话几句后,贾瑛站起了身来,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今日到会宾楼为你接风,你可莫要拒绝。”
巩尚仁笑了笑道:“下官吃了半辈子的腌菜窝头,正想体会一番京中的山珍海味呢。”
“山珍海味没有,酒水管够。”
“哈哈哈,大人请。”
“请!”
离开驿站之前,贾瑛喊来了喜儿:“去同驿丞打声招呼,让他莫要怠慢。”
喜儿点头离去。
会宾楼,杨佑也已换了一身衣衫,等候在此,见贾瑛带了人来,好奇问道:“这位是?”
“我来为你们介绍,这是当朝肃忠亲王,杨佑。”
“这位是我和你提过得,岚县县令巩尚仁。”
巩尚仁闻言急忙拜道:“下官巩尚仁,拜见王爷。”
杨佑看着巩尚仁,不免多打量了几眼,轻轻点头以作示意。身为一个亲王来说,巩尚仁与他的距离相差太大了,一个点头已经算是屈尊。
从认识贾瑛以来,除了南疆的那些士子,杨佑很少见贾瑛为他介绍自己的朋友。今日为了一个小小的县令,贾瑛便将自己喊来作陪,还真是罕见。
看来,这位巩县令,很对贾瑛的胃口。
事实也正是如此。人生路上不可能独行,但朋友也不会太多。
能得一二交心的,就已经很幸运了。
贾瑛心上巩尚仁的性格,所以将他介绍给了杨佑。他在官场上认识的人不少,可能谈得上朋友的却不多,更谈不上为巩尚仁铺路造势了,贾瑛也从没想过那么做,而以巩尚仁的性格,公私同样分明。
不过宦海一途,势单力孤总是走不远的,能有一二看的顺眼,性情相投的相互扶持,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宴席上,巩尚仁除了最开始恭敬一礼外,也表现的很随意,完全没有下位者面对上位者的拘束,但却没有半丝逾矩。
巩尚仁不是敢于平凡的人,就像贾雨村一样,却又不一样。
贾雨村会媚颜奴骨,而巩尚仁则是刚正不阿。贾雨村为了讨好王家,可以枉顾人命,而在巩尚仁眼中,似乎王爷和百姓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就像当初,他给一个日常都是山珍海味的王爷吃小米粥窝头,原因是全城百姓,自他以下都是一样的食物。
人有追求是好事,野心也好,志向也罢。若是只甘于困守一隅之地,贾瑛或许也不会高看巩尚仁一眼。
对于贾雨村同样如此。
一个只为自己,一个心有大愿。贾瑛倒有些期待,若是巩尚仁和贾雨村见面,会是怎样一种情形。
说起雨村,前些日子又被南京督察院弹劾了。
原因还是出在了改稻为桑之上。
贾雨村有没有见过李恩第,贾瑛不清楚。
但贾瑛知道一点,那就是以雨村的性格,绝对不会放弃通过王子腾而攀附当朝首辅的机会,或许,两人之间已经建立起了联系。
一如他当日,以贾家为跳板,抱上了王家的大腿。
如今的雨村,是改稻为桑的坚实拥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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