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之外,夜色遮盖下显得格外静谧,按说这会儿大乾的官员早该下值回家了,只是午门外,依旧有两顶孤零零的轿子在那里等着。
“吱呀!”
已经关上的朱红色大门再次打开,两名约莫六旬上下,身着仙鹤翔祤补药锦织绯色官袍,头戴黑色梁冠的老人缓缓走出了宫门。
眼见两人出来,两顶官轿旁各自有一人手捧绒衣大氅疾步跑了过去,给两人披上。
却道这二人是谁?
一位是当朝首辅李恩第,另一位便是次辅徐遮幕了。
两人同为内阁大臣,可自午门出来,行至官轿前近百米的距离,却全程不见两人有过一句交流,哪怕是眼神上的。
李恩第真的像是一名普通的六旬老人一样,慈祥和蔼,满脸皱纹,走起路来慢腾腾的,在家仆的搀扶下坐上了轿子,在轿内吩咐道:“伯安,走澄清坊,咱们回府!”
被叫做伯安的老仆愣了愣神道:“是,老爷安坐,要起轿了!”
另一边徐遮幕要比李恩第年轻几岁,文弱了一些,脸颊消瘦,两鬓斑白,却精神抖擞,看上去倒和傅东莱差不多,两人都是属于越老越帅的那种。
徐遮幕行至轿前只冷冷道了一句:“走宣武大街!”
老仆也不多问,应声领命,放下轿帘子,转身对轿夫唱喏道:“起轿——”
两顶官轿出了承天门,一个向东而去,一个向西而去,随后又分别拐到澄清坊大街和宣武门大街上。
两顶轿子后面隔着老远,还分别缀着十几个制式打扮的缇骑时而分散、时而聚合,若见有行人、车马跟在轿子后头,隔着老远就开始呼喝,有不当回事的,当头就是几个鞭子上去,待开清了几人的打扮,却无人敢抱怨半句。
......
贾瑛刚回到府里,却被一醉汉撞了个满怀,对方满身的酒气,让贾瑛不由微微皱眉,正待呵斥,却见那醉汉抬起了头。
贾瑛看清对方是个年过五旬的老者,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头发糟乱,可身上穿的衣服却是上的家仆款式。
眼见是个老人,贾瑛心中也就熄了训斥的心思,打算叮嘱几句也就罢了。府里的老人不少,大多数都是从太爷那辈儿留下来的,对于这些老仆,便是他们这些正派的晚辈见了也要让着三分。
却不成想那老仆倒先叫唤起来了。
“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当你焦大爷的道儿!”
周围有路过的小厮见状,急忙过来拉扯焦大,并一边向贾瑛赔笑道:“给二爷问安,二爷你别与他一般见识,这厮整日就爱吃酒,今儿怕是又没派他的差,这不吃了几两马尿,就开始撒酒疯了。”
说着就要拽开老仆。
谁知那老仆力大,小厮不仅没有拽开,反被对方反手推了个趔趄。
只听那老仆喝道:“你焦大爷在府里那是......横着走的,哪有给别人让道儿的,多管闲事儿。”
又摇摇晃晃的看着贾瑛道:“我怎么没见过府里还有你这么一位......二爷。”
贾瑛哪还不知道眼前之人是谁。
这边的动静却是惊动了守在大门口的一众仆役小厮,大家都知道焦大的性子,尤其是喝了酒后,天都敢给你捅个窟窿,恐怕也只有太爷在世才能制住他,于是纷纷跑来拦着焦大。
恰巧这会儿贾蓉方从外面回来,见状哪还忍得。
平日里焦大仗着功劳,就不把他这个宁府嫡系放在眼里,今儿个居然还冲撞了瑛二叔,虽说都是自家人,可好歹不能让人看了长房的笑话。
当即一边走来,一边向小厮们喝道:“你们都是死的吗?给我把他捆起来,等明儿酒醒,再问他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见主子发话,一众小厮赶忙找来绳子,几个人合力制住焦大,就要往上套。
贾蓉跑来贾瑛跟前儿,赔笑一声道:“倒叫二叔看了笑话!”
贾瑛摇了摇头道:“一家人,哪有什么笑话不笑话的。”
又指了指焦大道:“这是焦大?”
贾蓉点头道:“就是他,打太爷那一辈儿,战场上活下来的也就他了,平日里府里养着他,让着他,可不就惯下了他这一身子的坏毛病!”
贾瑛不由点了点头,他也算是亲身体会过了,要说这焦大,确实胆子够大,脾气够冲的!
十有八九,心里也是有怨气的,许是待遇不公?许是对宁府子弟的失望?
又听焦大一边挣扎一边喊道:“你们要做什么?蓉哥儿,你别在焦大面前抖主子的威风,焦大爷眼睛里面还有谁!你今儿敢下令捆我,你把你爹、你爷爷叫来,看他们敢不敢?放开我!”
贾蓉面带尴尬的看了贾瑛一眼,又喝道:“拿鞭子来,叫他醒酒!没王法的东西!”
贾瑛摆了摆手道:“鞭子就算了,人上了年岁,别打出什么毛病来,毕竟是伺候过太爷的!”
贾蓉见贾瑛发话,自然不反对,只是心道:“这二叔到底是回来不久,他却不知焦大这性子,你越让着他,他越是肆无忌惮。”
谁听贾瑛又道:“去,打一盆凉水来,叫他醒酒!”
眼下寒冬腊月的,这一盆凉水浇了上去,便是焦大身体再是结实,明儿个也得大病一场,还不如挨几鞭子呢!
“这位二爷,倒是个心狠的!”
众家仆小厮心里暗自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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