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夜幕,笼罩着雄伟的泰安。
天上繁星点缀,若星河般灿烂。
而地上的人间,却未必能像是寂静的夜空般平静。
大炎历代帝王的宫城,此时灯火通明。
头顶帝王冠冕,身披玄龙冕服,腰间别着天子剑赤霄。
刘洪独坐于皇座之上,殿内青烟袅袅,有数名心腹宦官正围绕在他的身畔,口中正苦口婆心的劝阻道:
“陛下,太平贼子势大,眼下已是浩浩荡荡,一路打到了泰安而来。”
“若...若是皇甫将军一旦失利,下一步敌军进逼京师,到时候陛下仍旧固守于此,恐...恐社稷有失啊!”
“因此老臣斗胆,还请陛下暂且移驾出京,以免意外陡生!”
那宦臣为首者,衣袍之上花纹缭绕,周身气息不凡,面色白净眉毛细长,看起来年岁颇长,暗里有一股阴柔之气。
此人乃是大炎内廷,中常侍张炤,为大炎天子刘洪最为信任的宦臣,位高权重,于往日里呼风唤雨,一言甚至可定人生死,一时权柄无二。
但今日观其仓促模样,却是稍稍去了几分气势。
面对以中常侍张炤为首的左右宦官来回劝导,刘洪却是摇了摇头,嘴角闪过了几分嘲讽:
“朕哪里都不去。”
“朕就在这泰安城里呆着。”
“我大炎四百载气数,尽皆汇聚于此,有堂堂天子执剑镇压气运,我身所在就是天数所归!”
“那张巨鹿区区山野道人,十载之前还于太学求学,为朕之门生,他凭何能逆了这天数?!”
刘洪拔剑而起,他看着剑刃上附着的赤霄剑气,感受着这洛阳宫地脉四百年气运之浓郁,只是冷声嗤笑。
雕梁画柱舞榭歌台,极尽繁华,这四百年大炎气数风风雨雨昌盛至今,又岂能被一不知从哪里蹦跶出来的宵小,而轻易撼动?!
轰隆隆!
就在此时,这偌大殿宇,却不知为何晃动了起来,就如地龙翻身般,叫刘洪与这诸宦臣,都禁不住身形倾斜。
伸出臂膀扶着一侧的皇座,刘洪目光皱眉,看向外界。
“什么情况?”
他的话音刚落,殿外忽有匆匆脚步纷踏而来,自数百道阶梯一路拾阶而上。
大殿门扉敞开,夜间寒风呼啸。
数名身披铠甲,装备精良的大炎战将,面色肃穆隐有苍凉,踏入殿中。
为首将领操持着长剑,罩着朱红披风,刚一步入殿宇就向着那上首帝王单膝跪地,语速急切道:
“君上,请速速移驾!”
“皇甫将军领大军于外关迎战太平贼子,兵败而亡,麾下战将大军溃败,已是去了六成有余,残兵败将,再无聚拢之机!”
“此刻我大炎泰安之外,除却皇城守军,已是再无防备,敌众势大不可力敌,还请陛下速速决断,避祸于其他州郡,以卫我大炎社稷不失!”
这将领的一番恳切话语,言辞凿凿,不似作伪。
道出之后,直震得刘洪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啪嗒!
这位不过三十余岁的帝王,此时心中的一颗紧绷的弦,彻底断了开来。
刘洪拄着赤霄剑,目光有些茫然。
他看着这金碧辉煌的殿宇,看着那张璀璨的宝座,又望了望铭刻着真龙盘旋的梁柱与一尘不染的金砖,良久才不敢置信:
“朕的数十万雄狮,朝堂列位金刚战将败了?!”
就算败了。
为何能输得如此之快,这甚至还不到月余时间!
那太平道贼子,到底是自哪里聚拢起来如此庞大的势力?
山野道脉,山野道脉...
想起来临到用时,才发现已被太平道尽数诛绝的有道七宗,刘洪紧握拳头,眸中似有所悟,一时难掩悲凉之意。
世家门阀,纵使令下,也无人星夜兼程驰援而来。
孤家寡人,到头来竟真成了孤家寡人!
刘洪站起了身子,迎着寒风在殿内所有人的注视下,踏出了这座象征着皇权,在天下人眼里,乃是一等一至高无上的洛阳宫。
他站在殿外,自阶梯之上遥望远方。
那里,是偌大泰安,是他目之所见的整个天下。
在夜空群星的照耀下,点点微光星火,照亮了整座皇城。
看上去,多么繁华啊。
既如此,这太平逆贼又为何要反?!
刘洪目光闪烁,散发着浓浓杀意。
他乃是一代帝王,登基十数年以来,能权衡世家与门阀,掌有兵权,终其一生未叫皇权有所旁落,光论手腕,无疑是足够的。
这泰安为司州中心,出了泰安,外界更是四面楚歌,川蜀张陵造反自汉关攻杀而来,太平道张巨鹿逆贼更是近在眼前!
那可是二境的道基高人,对于气机的感应更是做到了极致。
若是能在其眼皮子底下走脱,那才是笑话!
而且,本身刘洪就不欲去走。
“我大炎国祚四百载有余,数历一十二帝,大炎皇裔之龙血流淌于朕骨血之间,身为天子,岂能有后退之念生出?”
“乱臣贼子,今日朕这一颗龙首就在这儿,朕倒是要看看,他怎么断了我大炎国祚绵绵,怎么斩了朕这颗头颅,再立新朝?”
“诸将莫忧,此戰,朕當与诸君并立!”
“张炤!”
握着赤霄剑,平复了心情后,刘洪面色闪过坚毅,语气沉声肃喝。
“老奴在!”
“陛下,有何吩咐?”
看到那脊梁笔直的大炎帝王,后方中常侍张炤双膝一跪,便出声询问。
若论对刘洪的忠诚,作为与他君臣相伴近三十年的张炤,当属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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