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今天还真特么邪了门了嘿！”
送走了最后一波顾客之后，国营商店里的老太婆取下了搭在肩膀上的灰白色的毛巾。
一边抽打着柜台上的玻璃，一边歪着嘴，忍不住自言自语的嘟囔了起来。
说起来，今天下午也不知是怎么的，她们店好像捅了酒鬼窝了一般。
进来了几十个客人，一多半都是来买酒的。
而且这些人还就跟说好了一样，旁的酒那是看都不看一眼，通通都指名道姓的说要买什么双喜牌纯粮酒。
这什么双喜牌白酒，她先前那是听都没听说过，也没见什么人来买过。
不过今个上午，倒是自称什么轧钢厂采购科副主任的，长的白白净净，高高瘦瘦的小伙子，跑来推销这玩意来了。
只不过她听说是什么村里农民生产出来的，就没瞧的上，直接把人给轰走了。
结果这可倒好了，看着这么多单生意从门前经过，却没能做成一个。
可把这老太婆给急的不行了。
这国营商店虽然是国家自负盈亏，但他们这些门店之间，那也是要相互比拼业绩的。
这年头，哪哪都提倡比学赶帮超，他们这国营商店也不能例外。
一旦哪家商店，销售额这方面达到了一个片区里的头一名，那他们这些售货员，店长之类的，那照样也能跟着挨表扬，加工资。
刚刚这些个生意，要都能做成了的话。
那这个月她老太婆的收入，少说也得往上冒上一大截啊。
“不行！”
“这酒还真得想法子给弄到我们店来！”
店员老太思索再三，忽然猛的一拍大腿，然后起身说道。
在她想来，别说四九城，就光城东这一片，那就得多少家国营商店啊？
那小子又不傻，虽然在她这是碰了一鼻子灰，但人家指定也得往其他地方推销吧？
这玩意这么畅销，万一让别的国营商店捷足先登了，那往后这DC区的业绩第一，她们店岂不是想都不用想了？
更加要命的是，今个上午她心气不顺，对待那小子，态度更是十分恶劣来着。
那小子要是没搭上别人，倒也还行。
要是跟别人谈成了合作，那往后怕不是连理都不愿理她了。
想到这里，店员老太婆顿时是有些捉急了起来。
......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才刚蒙蒙亮。
一晚上辗转反侧，都没能睡好的店员老太，便早早的跑到了轧钢厂的大门外。
今天店里头，有别人值班，营业的事情，用不着她亲自负责。
这不，刚有功夫，她便找到了轧钢厂，跟门口的保卫科的同志，打听起了昨天那个什么采购科的副主任来。
由于天天上班下班的，都得从大门前经过。
因此这采购科最近走马上任的新副主任，这些保卫科的同志们，倒也认得。
毕竟陈小江那瘦瘦高高的个头，放在人群里，总是那么显眼，难免就会引起别人的议论来着。
在保卫科的岗亭里头，登记了一下个人来访的信息之后，那店员老头便顺着保卫科队长手指的方向，急匆匆的走进了厂里。
采购科的办公室位于办公大楼二楼的左侧，大门口还立着一块十分醒目牌子，倒也好找。
没多久的功夫，那老太太便摸到了门前。
她探头望了进来，偌大的办公室里头，约莫有那么五六个人正在忙活着，只不过这里头，倒是没有昨天那小子的身影。
“咳咳，那...那什么，小同志，请问昨天...哦不是，请问你们的副主任在嘛？”
来到了别人的一亩三分地，这店员老太昨天那嚣张的劲头，直接是荡然无存。
她蹑手蹑脚的走进了采购部门里头，朝着离门口最近的一个小伙子讪讪的笑了笑，然后打听起了陈小江来。
“小江哥，有人找你！”
被问话的那个小伙子抬了抬头，瞄了老太婆一眼之后，就立刻把脑袋又低了下来。
说起他们这副主任陈小江，那确实是个十足的大忙人。
平日里，隔三差五的就有人来找。
不过机修分厂的厂花丁秋楠，那就是首都小学的美女教师冉秋叶。
可把他们这帮子光棍给羡慕的不要不要的。
刚刚一听耳边的响动，这小采购还以为又是哪的厂花耐不住寂寞，来找他们主任来了。
可一抬头好家伙...这老太太，当他们主任的妈都绰绰有余了！
“请进！”
副主任专属的办公室里，陈小江正靠在带靠背和软垫的椅子上，一边品着李主任给分的茶叶，一边远眺着窗外的风景。
听见外头的声响，他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然后便开口，让人进来。
“哎呀，小李...王...呃，主任同志，嘿嘿，咱们又见面了！”
“您还真是青年才俊啊，这么年轻，就成了轧钢厂的领导，将来必定是前途无量啊。”
正所谓油多菜不坏，礼多人不怪。
这店员老太想着自己昨个毕竟是得罪了人家，今天上门来，那自然得挑点好听的说。
只不过这脑子转的跟不上嘴的节奏，话都冒出嘴了，才想起她压根也不知道人家该怎么称呼。
急的她是一顿嘴瓢，差点没憋死在陈小江的办公室里头。
“过奖了，过奖了。”
“都是为人民服务，分什么职工领导的嘛。”
“对了老同志，您这么一大清早的跑来，是找我有什么事啊？”
陈小江冷冷一笑，看着一脸谄媚的店员老太，明知故问道。
“诶，那什么，昨天您不是上我们那，推荐了那个什么双喜牌纯粮酒来了嘛？”
“哎哟，我一个老太婆，当时不是脑子转不过来弯嘛，所以就不敢答应，可回来我回家一想，这农民同志生产的产品，这忙咱得帮啊！”
“所以我这一大早的，可不就来找您来了嘛！”
“我记得昨个中午，您是说这酒七毛一坛子是吧，就这价，咱们谈谈合作呗！”
听陈小江问起了她的来意，店员老太连忙是咽了口口水，然后现场编起了胡话来。
明明昨天，她一听是农民自产的时候，二话不说就给陈小江撵走了。
可眼下在她嘴里，这农民仿佛又变成了她的自家人，不是她在乎利润业绩，而是为了给农民们帮忙，才一大清早跑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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