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恢复平静,如果不是满地的尸体,四处流淌的血液,这天的单峰村与往日无异。逃到大山深处的人陆陆续续回来了,他们跟着留守的村民一起,把基方士兵的尸体堆在挖好的坑里,就地焚烧。至于池塘里的血水,持续了数日,才回归清澈。
除了清理战场,村民不免对这次胜利交谈甚多。逃走的村民殷勤询问细节,想要分享这次战斗的喜悦,而留守下来战斗的村民,则不无自豪,极力回忆当时战况,并加上自己的想象,把现场描绘得比现实还精彩。
他们说,当基方士兵出现在村口时,绝望攫住了他们的灵魂。但是没多一会儿,他们眼见地面全部结成了冰,雾气也把敌人围了个结结实实。
于是,他们知道,神来帮助他们了。而请神来帮忙的,必定是村里的巫师无疑。他们立马依循神的旨示,穿上铁鞋,手持竹剑、长矛,步履轻盈地走到敌人背后,痛痛快快地让基方士兵知道了他们的厉害。
他们谈得最多的,还是细古。
当村民在奶奶的房前,找到细古的时候,细古已经昏迷。他因为过多使用法术,耗尽了身上的能量。人们把细古安放在他床上,又把奶奶从房子里叫了出来。奶奶对此也无能为力。
她说细古的状况,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村民这才知道,这个身体瘦弱的少年,为了村民的生命和财产,付出了多大的牺牲。
为了挽救细古的生命,村民自发四处寻方问药。这样,细古的英勇事迹传遍了大峰,不少能人异士拿出他们祖传秘方,声称能让细古转危为安,然而,村民总是带着希望而去,载着失望而回。
细古昏迷的第七天,一个陌生人走进双峰村。这个陌生人穿着巫师常穿的长袍,面色红润,却生着一把长长的白胡须,让人猜不出他的实际年龄。
但是,一般人进单峰村,大都沿山脚而行,这陌生人却是从山上的森林走下来。
不用陌生人多言,奶奶一看到陌生人,便把他引到细古床前。在陌生人俯身查看细古病情的时候,奶奶悄声对站在身边的竹匠说:“你的儿子有救了!”
陌生人把手放在细古额前,同时碰了一下男孩的嘴唇。
细古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眼前的人,露出疑惑的神情。过了一会儿,他已经可以坐了起来,还可以开口说话。奶奶端来食物,细古吃了一些,力气慢慢回来了。
他知道是眼前的陌生人救了他,总把眼睛往陌生人身上放。他隐约觉得,这个面带善意的陌生人,今后在自己生命中,将占据一个重要位置,其重要程度,不亚于房间里另外两个亲人。
细古没有猜错,陌生人的到来,给他打开了世界之窗,从此,他的人生不再限于脚下的村子,而是九州大地,是星辰大海。
“你是昆吾镇的大法师有熊,就是曾经以一人之力阻挡数千厉鬼的那个法师。”
陌生人没有回答奶奶,却说:“我听人们谈起他的事迹,这孩子操控的法术打退了敌人。假如我猜得没错,这孩子还没举行成年礼。每个巫师在成年礼的时候,都会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真名和精灵。我此行的目的,就是来赐予他真名和精灵。”
奶奶正要回答,竹匠先开了口:“我儿子下个月满十三岁,我们打算在他生日当天,举行成年礼。”
“那我下个月再来。”法师说,“这孩子的法师心智已经觉醒,最好尽早授予真名和精灵,不然误入他途,无论是他,还是身边的人,都有无穷的祸患。成年礼之后,我会带他跟我一起回去。假如他合适,我会收他为徒,或送他去合乎他资质的学习场所。总之,务必要让他走上正道。因为,他拥有天生的法师心智。他以后的成就,不是你我可以想象。”
奶奶对法师的打算颇为满意,因为,她正发愁送孙子去哪里继续修炼法术。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大法师,无疑是个合适人选。奶奶的目光寻求似地转向儿子。
现在,就看竹匠的意思。他才是能够真正决定细古去留的人。
竹匠感觉到奶奶的目光,不禁踌躇了一下。他早就知道儿子拥有巫师心智的事,也做好了儿子早晚要离开自己的准备。但这个时刻真的来临,他还是感到突然。
虽然他很少与儿子交流,所有的交流,不过是严厉的目光,狠狠的打骂,从来没有拥抱,也没有鼓励。因为,在他看来,那都是娘们应该做的事。
自从细古的母亲死后,他愈发离这个孩子远了。这孩子长得太像他的母亲。此刻,他的心里百感交集,最后还是依从法师的意思。
细古十三岁那天,大雪早已融化,柳树抽出绿芽,粉嫩的桃花,妆点着淡蓝天空,黑白相间的燕子,在低空飞翔。有熊大法师从远方云游回来,成年礼正在进行。
在一处悬崖之下,巨石之上,奶奶双手高举,下面是跪着的男孩细古。奶奶把男孩出生时的名字细古取走。没了名字的他,赤着上身,接受村里成年男性的鞭礼。
每一挥鞭打,都在这个男孩背上留下鲜红的一道印迹。根据传说,鞭打得越重,给予男孩的祝福就越深。男孩总共经历了四十四下鞭打,没有哼唧一声,显示出了该有的男子气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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