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争争冷得哆嗦了一下。
“大人,小女子不懂什么关系利益,我只是令院还未肄业的学生,在大人面前,学生或许太过天真太过稚嫩。但学生永远都不忘记,大人那日在令院别屋里,您对我们五个人说的话。”
“您说天下大事,皆有男子做主,女子之命运,未出阁靠父母,出阁靠丈夫儿子。终其一生,命运不能靠自己走出痕迹,有苦难言。上层贵妇尚且身不由己,更别说底层女子了。您说既食君之禄,必为君分忧,大迹想要强大,就应男女同心,共创繁华。而凤凰,只是为底层妇女谋一个公道,替她们发声!”
尹争争很少这般一本正经的和云霂说话。她嗓门不大,却掷地有声,在春雨中,振聋发聩。
云霂的手指,动了动。
这丫头,竟然都记住了那日自己的所言所语,一个字都没有错。
青枫为难地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心中也十分佩服尹争争,可以为一位青楼女子做到这般。
“我舅舅有句话说的好,若女子不愿意,伤害了女子,那便是罪。这和女子胖瘦丑美无关,和女子是什么身份无关,更和施暴者是否一直都是好人无关……只看事实而已……”尹争争擦了擦自己脸上的雨珠,缓了一口气,“皎月此事,若云大人碍于身份地位,学生自然不会牵扯到大人您身上,学生只求,为皎月姑娘求个正义,不管官司是输是赢,皎月姑娘都必须有地方诉苦不是?”
云霂捏着手里的念珠,风很大,透过飘荡的帘子,可以隐隐约约看到跪在地上的女子,胸口似乎是被压着了什么东西,难以呼吸。
“青枫,你是不会驾马车了么?”许久,云霂低沉冰冷的声音在马车内冷冷地传来。
青枫应了一声,调转着马儿的方向,避开跪着的尹争争,继续在沥青路上往前驾着。
“大人,云霂大人!”
马车路过尹争争身边的时候,尹争争在雨中呐喊。
“学生对您向来不敬,但学生知道您是一位好官!在月华寺,您信学生,一起在密室中脱险,您嘴上只字不提,但学生的命确实是大人您捡来的!您为了莲心的案子,可以孤身前往月华寺一探究竟,所以学生知道,大人您是个外冷内热之人!”
“大人您那日披在学生身上的衣服,学生洗干净了送到大理寺,你让青枫大人转达说不要了……我知道大人您嫌弃是学生穿过了,但那件衣服学生一直好好的保存着,学生希望看着大人的衣服,能铭记大人您创办凤凰的初衷,为弱女子伸冤!”
说了这么多,云霂的马车还是一往直前,没有任何的逗留。
她也闭上眼,一种无奈感穿过全身,她生活向来无忧无虑。与舅舅相依为命的日子虽然清贫,却过得恣意快乐。
她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权贵是这么的重要。
她一个没有身份地位的小小状师,连为苦主发声的机会都寻不到。
哒哒的马蹄响彻在雨中,她抬起头,是青枫。
“争争姑娘。大人的意思是……您对此案要上心,不能冤枉任何一个人!”
“他同意了?云霂大人他……”
青枫点了点头,“争争姑娘,这可是一场硬仗,你对抗的可是皇室家族,我们大人不会帮您,一切都靠您自己了!”
青枫好心提醒过后,又策马离开。
周遭浑身都湿透了,但对于尹争争来说,心却无比的温暖。
她松一口气,在雨中笑着。
不知道何时自己的头顶撑着一把油纸伞,她抬头,见到了满星河那张温柔的面庞。
“星河哥……”
“争争,我……不该拦着你,你既是状师,哪里有不接官司的道理?是我想法太过狭隘了,争争,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前提是,你一定要确保自己的安全!”
“星河哥……”尹争争在满星河的扶持下慢慢起身,眼眸转了转,“我下午态度不好,你向来宠我,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满星河认真地擦拭着她湿漉漉的头发,“傻丫头,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是要与我共度一生之人,我怎么会和你置气?走吧,回家,别让乐游叔担心,然后告诉我案子的事情,我和你分析分析……”
“嗯,好,我们回家!”
两人在油纸伞下,缓缓地走回巷口,似乎一切已经雨过天晴。
明明是下雨的夜晚,两个人的身影影影倬倬,连那把油纸伞都隐入到了雨帘中。
云霂在马车上,就那么一点一点地看着两个人消失在巷口,许久,才将玄紫色的帏裳放下。
“大人,是回大理寺吗?”
“去骄阳公主府吧,我也许久没有去看那刁蛮公主了……”
青枫身子动了动,思索再三,“大人,请恕属下多嘴,您虽然可以同意争争姑娘查这件事,但您真的不能出面。骄阳公主向来是太后的心尖宝,太后向来和皇后娘娘……”
青枫戛然而止,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
他一个粗人都能想到这些,自己的主人又怎么不会想到呢?
“大人……”
“什么都别说了,你负责办事就好。”
云霂的话,在这雨夜里,越发的冰冷了。
花宅。
尹争争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后,家里的的客人还多了廖青衫。
“青衫师兄,你也来了?”
“误会误会,我呢是吃了晚膳来隔壁找星河,不就是为了我手里的案子嘛,结果你家星河哥心不在焉,打着伞就来找你,这不,我不好呆在满家,就来这里凑热闹了。”
“青衫师兄你在也好,你熟悉案例,能给我们一些很好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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