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众人都紧裹着眉头不开口,袁继咸知道他这位首辅必须要说点什么了。
他道:“若四川之粮要留作军粮,就只能让福建、两广、云南挤出一些粮食来了。
另外,江西及湖广之湖南春粮虽然也歉收,但情况应不会像南直隶、浙江一般严重吧?
若放弃平抑粮价,只是避免发生大饥荒,四省所需粮食缺口或许没那么大。”
马士英闻言摇头,“元辅此言差矣,国家大事怎么能寄托于或许之间?
且今年可不只是南直、浙江、江西、湖广四省缺粮,还有河南呢?
清虏既然放弃河南之地,朝廷总不能不收取吧?若收取河南,赈济灾民便又需要一大笔粮食。”
马士英说完,几位阁臣又一时无言了。
朱媺娖虽然对这第一批阁臣的能力有所预料,但仍旧感到失望,觉得他们就没一个合格的。
她正想散会,过去和郝光明商议时,便见路振飞站了起来。
“陛下,据臣所知,凡缺粮或饥荒时,寻常百姓或许家无余粮,但士绅地主却是有些存粮的。
故臣以为,朝廷要缓解粮荒,可做两件事。
其一是令各地官府向士绅地主购粮,再低价卖给百姓,或是进行赈济,以释放民间之存粮。
其二则是勒令粮商不得囤积居奇,故意抬高粮价。
诚如元辅所说,今年四省虽然歉收,但应不至于让每石米涨到四两以上。
朝廷当严查此事,惩处一批恶意囤粮、虚抬粮价的粮商,以儆效尤。
再令各地限定粮价,如一石米最高不可超过三两六钱银子,违者严惩。
如此必可令四省粮价跌落,缓解粮荒,待坚持到九月秋粮收获,便可迈过这道难关。”
听了路振飞这番话,朱媺娖略感惊喜。
内阁中还是有一二能臣的嘛。
谁知,她才舒展眉头,张有誉便急声道:“陛下,路尚书所言不可行呀。”
朱媺娖不悦,但还是问:“如何不可行?”
张有誉道:“一则各省天灾人祸已持续数年,士绅地主即便有余粮,肯定也不多。
如今粮食珍贵,即便官府出面,也未必能从各地士绅地主手上购得多少粮食。
二则,粮商于各地贩卖粮食,所图不过一个利字。
若官府强行限定粮价,他们无利可图,如何肯运粮往各地贩卖?
如此,饥荒之地百姓便连高价粮食都买不到了,只会饿死更多人!”
朱媺娖皱着眉头一时不说话。
见此,马士英心中一动,出声道:“陛下,臣以为路尚书、张尚书所言都有一定道理,或可取折中之法。
朝廷可一方面从福建、两广、云南征调粮食,支援粮食缺口最大的南直隶、浙江。
另一方面,也可让地方官府向士绅地主购买余粮,以较低价格官卖,来降低粮价。
最后,可以惩处一批囤积居奇的粮商,并限定粮价。
但限价三两六钱太狠了,或可让各省自行决定,最高不得超过四两。”
马士英才说完,解学龙就道:“陛下,臣以为不论是让地方向士绅地主购粮,还是打击粮商,都有可能引发地方动乱。
而今陛下继位不足一月,又逢四省粮荒,地方上当以稳定为主,凡易引发动乱之政,皆需慎行!”
解学龙这番话朱媺娖却是分外听不得,便没给他面子,冷声驳斥:“按照解卿所讲,朝廷就什么也不干?任由粮价高涨,看着百姓饿死?
又或者,解卿以为,有了朕的七八十万新军,这江南之地就不会再出现李自成、张献忠之流了?!”
朱媺娖这番驳斥,让解学龙面色一白,忙深深一揖,道:“臣绝非此意!”
朱媺娖却是懒得再跟他多说,也不想再听其他阁臣地的话了——讨论了这么久,能说的都说了。
她一摆手道:“传朕旨意,令四川、云南、广东、广西、福建酌情抽调粮食,支援湖广、浙江、江西、南直隶。
令各地方官府,设法向士绅地主征购余粮,低价官卖、赈济灾民,缓解粮荒。
再令各地严查囤积居奇之粮商,凡虚抬粮价者严惩不贷!”
说到这里,朱媺娖顿了顿,才道:“嗯,暂且就这些吧。”
一众阁臣听完,却不禁露出奇怪之色。
一是因为朱媺娖竟然让四川也调粮支援——这个可以理解:多半是四川粮食收获颇丰,在支应军粮之余仍有能力支援他省。
二则是因为,朱媺娖竟然没提限定粮价的事。
对此,路振飞直接问:“陛下为何不限定粮价?”
朱媺娖道:“粮价事关重大,调查之后朕再下旨。”
这却是郝光明提议的。
朝廷是可以限定粮价,但必须在合理范围内,不然确实容易弄巧成拙。
在没有做任何调查的情况下,仅凭几位大臣不知从哪儿道听途说的消息,就发圣旨规定一个具体的数字,属实不负责。
等阁臣们离开后,朱媺娖直接早就在武英殿正殿的龙椅上消失了。
回到竹林老宅,她便再不压制心中情绪,气哼哼地道:“真是气死我了!”
郝光明过来搂着她劝道:“别生气了——想想你父皇在位时那些阁臣的表现,你的这些阁臣已经算不错的了,起码路振飞就提出了一些积极、可行的建议。
再说了,就明末这种局面,你难道还真指望他们能有什么好办法?
真想解决问题,还得靠你的金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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