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士英已五十四岁,头发花白,身材中等,相貌平平。
他正紧锁着眉头思考,听了朱由崧的话便道:“陛下,臣以为袁季通(袁继咸字)绝非拿国事开玩笑之人。”
朱由崧又期盼着道:“那会不会是袁继咸听信谣言,才误报此事?
说我那侄女在四川监国就算了,还说什么率十万大军趋武昌,击败了左良玉,这如何可能?”
显然,到了这一刻,朱由崧仍不愿相信朱媺娖在四川监国之事,更不愿相信左良玉为朱媺娖率军击败的事。
左良玉虽然是他坐上皇位后提防的第一大军阀,可再提防,此前左良玉也是认可他这个皇帝的,接受了他的册封,勉强算是朝廷在湖北抵御顺军的屏障。
而那坤兴公主却是崇祯女儿,又自认监国,对他皇位的威胁绝对远超左良玉。
所以,看袁继咸奏报说,听闻坤兴公主在四川监国,击败张献忠,又率军东至武昌击败左良玉,朱由崧是真不愿相信。
马士英道:“陛下,袁季通乃是有名的清廉能臣,崇祯十年任湖广参议时还曾大破老回回、革里眼等流寇。
其人绝非那等轻信谣言之人,若非已得实证,绝不会向朝廷上奏此等事。”
“可是,你们不都说左良玉有八十万大军吗?怎会被我侄女率十万人击败?”朱由崧露出不解之色。
他觉得八十万人被十万人击败太离谱了。
绝对是假的。
马士英无奈暗叹一声,道:“陛下,自古以来胜败都并非以兵力多寡决定,况且那左良玉虽号称有八十万大军,可实际能有四十万兵就不错了。
据说其麾下多是乌合之众,倘若那坤兴公主麾下有数万精锐,击破左良玉亦非不可能。”
“如此说来,这消息可能是真的?”朱由崧声音都干涩了。
“应该就是真的。”
听马士英这么说,朱由崧想了想,手指、嘴唇都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原地缓缓走了一圈,就不禁像看救命稻草一般看向马士英,道:“元辅,当初是你帮朕坐上皇位的,如今可不能抛弃朕呀!”
“陛下镇定!”马士英紧皱着眉头,提高了声音,“此事尚未完全确定真假且不说,即便是真的,陛下又如何会被威胁到?
那坤兴以女子之身监国,名不正言不顺,纵有大军扶持,又如何能与陛下争正统?
更不必说,陛下同样是有大军扶持的——黄得功、刘良左、刘泽清、高杰余部,这江北四镇不仅兵力雄厚,战力也是不俗。
有他们在,陛下何必畏惧一小女子?
何况那坤兴算起来应是陛下未出五服的侄女吧?焉知她不是率军东下来扶持陛下的?
说不定她见到陛下便会请退监国名号,将大军交予朝廷呢?”
越听马士英说,朱由崧眼中的光便越亮,神情也由紧张、惧怕转变成了振奋、喜悦。
等到最后,朱由崧仍是接话道:“对对对,元辅说得对。我那侄女毕竟只是女子,怎么会与我争皇位呢?
况且如今大明宗室凋零,江山也丢失近半,她定是来保扶朕的。对,一定是这样!”
马士英见朱由崧全无主见,被他三言两语就转变了想法,既感到得意、满意,却又莫名生气,有种怒其不争的感觉。
可谓心情复杂。
想了想,他又道:“臣所料不错,袁季通后面必然还会继续奏报此事。
虽然还不知坤兴公主率军击败左良玉的详情,可朝廷确需早做准备。
臣以为当调遣黄得功、黄斐往江上游截击坤兴公主的军队。
否则,让坤兴公主率军直趋至南京,其若真有歹意,朝廷可就完了。”
“好,好,都听元辅的。”朱由崧先这么说了句,却又不禁道:“可是朕记得黄得功是出自勇卫营,且先帝对其隆恩甚重。
那坤兴毕竟是先帝的女儿,黄得功不会背叛朕投靠坤兴吧?”
“陛下多虑了。”马士英露出些许笑容,带着自信,“黄得功虽出自京城勇卫营,可此前却是在辽东军中。
自崇祯十一年他随熊文灿到河南镇压流贼开始,就在江北河淮一带征战。
日常军饷、粮秣皆受南京配给,与臣等南京臣僚不仅熟悉,交情也不错。
况且陛下别忘了,此前他可是帮陛下坐上皇位的主力。若投降了那坤兴公主,焉知不会被追究罪责?”
朱由崧又被轻易地收服了,不断点头道:“元辅说得有理。”
谁知马士英想想却又有些担心起来,“不过陛下所虑也需有所提防,且仅黄得功、黄斐两部兵力未免有些单薄。
臣以为,当急调刘良左从凤阳府寿州南下,到无为州配合二黄一起防备。”
朱由崧虽然没有主见,但这些年也算有了不少经历,并非全无头脑之人。
听马士英如此安排,又忍不住疑虑道:“元辅,若调刘良左南下,若有东虏、流贼南下该如何是好?”
马士英略有点不耐烦了,加重语气道:“陛下,河南有心向我大明的多支义军,徐泗一带则有李成栋等高杰余部镇守,淮安有刘泽清,足够抵挡北方之敌了。
况且,北方若有敌来,要一步步走来,至少得一两个月才能到南京。若受守军所阻,花费时间必然更多。
然坤兴公主若从武昌率大军顺江而下,十数日间便可至南京呀!”
“对对对,”朱由崧又双叒轻易地改变了想法,道“元辅说得对,是朕湖涂了,抵御江上游之敌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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