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市,市博物馆,时间,夜里10点30分。
宛如卢浮宫一般的拱形长廊内,墙角昏暗的照射灯将隐约的光亮照射在透明玻璃上,这里的墙面采用先进的隔音材质,即使外面街道闹翻了天,里面仍然是安安静静,这是舜市最大博物馆的亮点之一,另外的亮点则是各种宝贵、难得一见的文物。
四周就像墓地一样肃静——
“冷静!我一定要冷静!没什么大不了的……”
保安洪亮踉跄的从地上爬起来,他刚摔了个仰八叉,胳膊肘撞在了墙上,脑袋差点跟玻璃罩来个“亲亲”,幸好他眼疾手快,及时调整摔倒的角度,不然不光他脑袋要开瓢,整个博物馆的报警器也得让他弄响了,后果……洪亮后怕的打了个冷颤,汗毛都瞬间竖了起来。
他按住手臂跑到洗手间,在洗脸池里用凉水洗了把脸,再把袖子卷起,把伤口搁在水下冲了冲,看着慢慢发青的胳膊,洪亮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他这人天生怕黑,昏暗也不行,除非满屋通亮,否则连一秒钟都待不住,随时有突发心脏病的危险,这些情况他明明都向上级反应过的啊,怎么还安排他值夜班?
洪亮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惊恐未去的表情比死人好看不到哪去。他随意擦了把湿乎乎的脸,走出洗手间,故作镇定地打开手电筒,继续巡视展区,走过方才摔倒的地方,洪亮仔细拿光照照,看看有没有碰坏什么地方。
一个小时过去了,昏暗之中,洪亮走到保安休息区一角,拉了张靠背椅坐下,刚刚碰到的手肘火辣辣的疼,他再次把袖子卷起来瞧了眼,一瓶红花油就能解决问题,可洪亮只能忍到天亮,心里希望到时候撞到的部位不要严重起来。
“大半夜的,辛苦了。”一个沙哑、在此时听上去阴森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洪亮差点跪倒在地上,他扶着椅背愣愣地呆坐了半晌,好半天才转过头去。
在结合了希腊古典式与中国传统风格的圆柱后,仅五米远的地方,一个肥硕的侧影慢慢靠近,当他走到洪亮能够看清楚的位置时,洪亮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噗通一声掉回肚里。
“吴馆长……”洪亮下意识去摸胸口,感到砰砰直跳的心脏慢慢恢复原有的频率。
“怎么,我吓着你了?”吴馆长晃悠着跟怀胎十月没两样的啤酒肚,眼睛上下打量他,“你脸色似乎不太好,身体不舒服吗?”
“不……不是……”洪亮表情有些尴尬,捏着帽檐吞吞吐吐的说,“我……我怕黑,小时候落下的毛病,待的时间长还会喘不上气。”
“咱馆里不黑啊,这不还亮着灯吗?”吴馆长指着玻璃罩外的小投射灯。
“……这灯不管用,您看这地儿多大啊,就这光,一米以外啥都看不到了……”洪亮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完全没声了。
“那你怎么还值夜班?没跟你上司说吗?”
“说了,谁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今儿把我安排到夜班。”
“今晚只有你一个?”
“这不是过年了吗,馆里又正好闭馆休息,所以……只有我一个。”
吴馆长笑了笑,朝他招招手,“你跟我来吧,正好我需要搬些东西,你来给我搭把手。”
洪亮受宠若惊,“我?别了吴馆长,我是个粗人,笨手笨脚的,都是些好几千年的古董,一个不小心再给摔了,那我不就成了……那词怎么说来着……对了,我不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啊。”
“太夸张了,让你搬得都是些没用的箱子,里面是资料,摔不坏。改明儿,我再跟你上司说一声,别再安排你值夜班了。”
听他这么说,洪亮高兴的直点头,“那成,谢谢您啊吴馆长,您人真好。”
乖乖,世界就是这么奇妙,坏事变好事了。
跟在吴馆长身后,洪亮小心观察眼前这个人——吴仲轩,五十六岁,从个子推测他应该是南方人,身材肥胖,大部分集中在了肚子上,每次弯腰都是一次挑战极限,说不定哪次就会直接把自个憋死,光看体型会觉得他应该是个养尊处优、没经过什么风浪的人。吴馆长长得确实油腻了些,可他年轻时也是帅小伙一枚,用现在时髦话就是妥妥的小鲜肉,当然,看了他现在这副尊容,谁都不愿相信。
他脾气非常好,人十分随和,大概以前过过一段苦日子,所以对洪亮这些穷苦人很是关照。
吴仲轩是个实干家,以前跑过不少考古现场,真正的拼命三郎,后来年纪长了、身体发福了,他就变得很少去了。为什么呢?因为很多挖掘坑一共这么点大,他人下去,万一卡那里拔不出来……怪谁?
吴馆长挺有自知之明的,只负责动脑子,不给人添麻烦。
走到青铜展区时,洪亮微微扫了一眼,这一扫,被一个青铜兽首吓得哆嗦了下。
吴仲轩似乎后背长了眼睛,有些气喘的宽慰道:“不用害怕,虽有人作的东西完成的刹那便赋予了灵魂这一说法,这里的物件就算有也都是些残魂,不知何时会灰飞烟灭,如此悲凉的魂魄,怕它们干什么。”
洪亮低声“哦”了一声,他不懂吴仲轩之乎者也的解释,想了半天,才觉得吴馆长是告诉自己,一个喘气的没必要怕不喘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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