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与心爱的人享用烛光晚餐,大多数人第一反应兴许是激动、是感动、是快乐,再或者是深深地沉迷。然而此时,面对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澹台梵音却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鉴于沈兆墨同志伟大的革命气节,万不会在案件还没眉目时耍起浪漫来,他很会管理自己,什么时间该做什么比谁都有数,甚至有点太过于克制了。想象一下,如果一个人十几年来,毫不客气的压制住原本的性情,使自己活在痛苦之中,内心充满着自责,从另一方面看,他不失为是个十分厉害又坚韧的人,而坚韧之人往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今晚的这一顿饭,与其说是忙里偷闲的享受二人世界,不如说,就是一场明晃晃的鸿门宴。
澹台梵音心说这饭绝对吃不安生,甜言蜜语就别指望了,她只盼能安安稳稳度过,不要节外生枝就行,最好是大家闭上嘴只吃饭,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就这样愉快的结束。
当然,用脚趾盖想想都明白不可能,网已经下好,不捞点什么上来,沈兆墨这鱼翁怎可善罢甘休。
“我没让放姜蒜,你可以放心吃,还有这里做得蒸鱼是一绝,趁热尝尝。”沈兆墨一边说,一边把蒸鱼移到了澹台梵音的面前。
澹台梵音嘴里说着谢谢,实则味同嚼蜡,压根尝不出什么味道,抬头看过去,对面那人淡定的模样,更加的使她疑窦丛生。
转性?就算太阳和月亮一同打西边出来都不可能……他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你喜欢这里吗?喜欢的话,我们可以经常来。”
“兆墨……”澹台梵音塞了口鱼,打断他,问,“为什么到这吃饭?”
“因为想跟你在一起。”
“兆墨,说实话。”
拿筷子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沈兆墨盯着她看了片刻,也不知道是不是澹台梵音的错觉,她总觉得对方越看自己,眉头就皱得越紧。
“我去见过詹毅黔了。”
澹台梵音面无表情,随手捧起冒着热气的茶喝了一口,一张脸被薄薄的雾气和一半的茶杯挡去大半,看不出表情。
“你,本事退步了不少,谎话说的太明显,一听就是为了敷衍我企图转移话题。”
澹台梵音一笑,“那你还配合我?”
“……我有选择吗?”沈兆墨话音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不愿讲,我自然不会逼你,但不代表我不担心,所以只好先含糊过去,再找个时间向詹毅黔问个清楚。”
澹台梵音失笑,心生不详的预感。
沈兆墨却没再吭声,澹台梵音也不催他,房间里一时安静极了,隐约听见下面点着火的炖汤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澹台梵音忽然叹了口气,放弃似的向后一靠,直直的凝视着他,没多久又自嘲的笑了声,才问道:“詹毅黔说了什么?”
他看着她,还是沉默不语,两人就像是在打哑谜,每一句话之间都要等待许久,过了好一会儿,沈兆墨才若有所思的说:“他告诉我,你跟他是一路人,要不是他少算了一步,你早就属于他了……这家伙满嘴没一句实话,从头到尾都在试图激怒我,这点倒是跟你相同,不过,在我离开前,他倒是说了句颇有深意的话。”他的神色慕然一凛,有点可怕,“他说‘澹台梵音早晚会跨出那一步,而她跨出之时,就是与你决裂之日。’他还让我问你,造成你割腕的真正原因。”
澹台梵音的表情一时难以形容。
“现在想想,也不是完全没有蛛丝马迹,我问你伤口来历的时候,你脸色凝重的就是不肯告诉我,要说是感到丢人,不如说是不堪回首。不光是你手腕上的伤口,还有那些专业的心理行为分析,你可别以为能糊弄得了我,想要做出缜密的分析,要接受至少两年以上的专业训练,其中,阅读大量的凶残案例不说,还必需要面对面的亲自审问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通过和他们交谈来观察揣摩他们的内心活动,这就等于一步一步的跟着罪犯重新还原现场,这中间的痛苦,除了心智坚定之人外,一般人难以承受。结果,要么被罪犯同化,生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成为崇拜者或是帮凶,要么就是精神受到摧残,患上抑郁症或精神衰弱,这些人看似风光无限,神仙一般任何秘密都瞒不住他们,可内心都是伤过后重新用铁浇塑而成,而你……单靠书本内容、毫无实战经验就能做出那样的分析?”
澹台梵音苦笑了一下:“我一着急没顾得上这么多,竟留下这么多破绽。”
沈兆墨站起来走向她,拉了张椅子坐在她身旁,澹台梵音感觉到一个胸膛贴过来,紧握到关节发白的手被温柔的包裹住。
“我本来是想等,但好像形势已容不了我慢慢等你了,不管你是不想把我牵扯进来,还是认为我压根没权利知道,现在都不成立。”
“要是我就不告诉你呢?”澹台梵音坏笑道。
“……阿音,我是警察,我可以自己查。”
“你查不到的。”
“那可未必,要赌一把吗?”
澹台梵音沉默不言,事到如今,纸已然保不住火了,她心中涌出千头万绪,无法决定从哪里开始说起。
好一会,她才抬起头,目不转睛的凝视着眼前这个略微有点可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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