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太太董氏坐久了要出去更衣,董妈妈忙上前伺候,长房老太太又嘱咐几个伶俐的丫头跟着,琳娇也恰时出去伺候瓜果。
等屋子里清净下来,长房老太太身边的白妈妈低声道:“老太太,咱们家里还有几个针线不错的丫头,不如让她们一并看了。也好和大姑爷有个交代。”眼见是帮不上忙,也只能尽尽心力。
长房老太太拿起身旁的汤茶喝了一口,“我的那块是素香帮我补的。”
素香是三老爷的生母,六小姐的亲祖母赵氏小名。老太太和赵氏的情谊深厚,只要提起三老爷,老太太总会说,若是素香在就好了,就能看到儿孙满堂。想到这里白妈妈忽然抬起眼睛,“看我糊涂的,咱们府里可不是有个人能绣补这残处。”
长房老太太看向白妈妈,“你也觉得行?”
白妈妈笑着将矮桌上的双面流苏绣拿起来,“行,怎么不行,六小姐给老太太那块抹额的功夫不浅,绣补成一模一样不好说,大致模样相同该是可以。”
长房老太太犹豫了片刻,“四丫头、六丫头在侧室里做什么?”
白妈妈道:“六小姐和贴身丫鬟在下棋,刚才倒还安静,这会儿围了不少丫头过去瞧,热闹的紧呢。四小姐倒是自己写字帖,只让身边的丫头伺候笔墨。”
长房老太太微微笑一声,“那就怪了。四丫头向来喜欢热闹,她今日反倒安静。”
白妈妈心里一动,老太太的意思是说,安静下来才好注意旁处的动静。热闹也有热闹的好处,自然而然认识了家里的人,自然也能打听些消息。
四小姐、六小姐各有各的心思。
长房老太太躺下来,人老了就是不中用,就算病一场,也要这么多人围过来,说好听是来探病,其实她们心里各有思量,拿她做由头也好,盼着她早死从她身上捞好处也罢。既然她们有功夫来闹,她也做一次富贵闲人,干脆不去管。
与其看她们在人前规规矩矩地问好,不如趁着这件事看看她们的真心。
白妈妈拿着手里的流苏,“那这东西……”
长房老太太半阖眼睛,“放下吧,一会儿自然有人来安排。”
……
二老太太董氏净了手在园子里透风。
园子里有一块观音抱子石,是陈氏一族买下园子的时候从南方运回来的,安静地躺在竹林里,每次从这经过仰望,闭眼的观音都让人心生慈悲。
二老太太董氏微微一笑,说到底就是块闭眼的石头,否则长房就不会子嗣凋零,求这些瞎眼的东西,倒不如求求自己。她一向看不惯长房老太太的假清高,明明无依无靠,却还在人前做出无忧自在的模样。早晚跪下来求人,将自己捧的越高摔下来越疼。
二老太太刚要挪步回念慈堂,沉香已经一路寻了过来。
见到沉香,二老太太董氏倒不急了,抬头听沉香禀告。
“长房没有丫鬟会明暗双面绣。”
二老太太董氏弯起了嘴唇,守着这样一个枯瘦的老太太,自然人才凋零。
沉香接着道:“奴婢听说,六小姐之前孝敬给长房老太太的抹额是双面绣的绣法。”
就是说长房老太太想起来,可能会让六丫头补那块流苏绣。
二老太太董氏眼睛一亮,“走,回去。”
……
琳怡这边刚下满了一盘棋,三四个丫头帮着数棋目。
琳芳在一旁等的不耐烦,勉强挤出笑容,“六妹妹先在这,我去看看祖母。”
琳芳得了消息,迫不及待地甩下她。
那她就拱手让出这个人情。
不一会儿屋子里的小丫鬟笑着散了,琳怡认识了其中一个会下棋的茗烟。琳怡站起身去看刚才琳芳写的字帖,玲珑就和茗烟闲聊。
说了会儿话茗烟有了差事出去。
屋子里没有旁人,玲珑上前道:“问清楚了,长房老太太的病是心肾不交之症,常年都要用天王补心丹。”
怪不得长房老太太的脸色会那样差,屋子里还用那么重的香。
玲珑低声道:“刚才家里还来了外男。”
琳芳抬起了眼睛,“是你问茗烟的?”
“不是,”玲珑道,“小姐不让问,我哪里敢提,是茗烟自己说的。”
茗烟自己说的。
刚才茗烟帮着玲珑下棋,两个小丫头聊得甚欢,所以少了心防,顺口说这些话也不是不可能。
还有一种情形是,茗烟觉得她想知道这些。
琳怡看着琳芳写的那些心不在焉的字,她只怕是跟着琳芳沾了光。
其实琳芳动作那么大,这种事根本不用她刻意去打听,顺理成章就能知晓。
玲珑道:“听说来的是大姑爷的表亲林家大爷。”
琳怡本来毫不在意,听得这话却愣住了。竟然是林家……难不成琳芳在门口遇见的人是林正青?所以才会有那种又惊又喜的表情。
袁家出自书香门第,林家也是出过名士的望族,这两家成为姻亲是京中人人知晓的事,既然琳芳这样注意林家,想和林家结亲的必然是老太太董氏。林正青现在虽然还没有中解元,却也是院试的案首和琳芳也算般配,却怎么会最后落在她头上?
新婚之夜林正青放火之前所说的那个她,会不会是琳芳?
如果是……两个人情投意合,她无意中却做了棒打鸳鸯的人。
琳怡嘴角浮起一丝笑容,这一世无论如何,她不会与林正青有半点牵扯。她虽然憎恨林正青害死她,但是对于她的新生来说,林正青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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