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星沉,东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
赖尚荣佝偻着背,钻出逗蜂轩,走在天香楼下的箭道上。
箭道两侧,清扫路面留下的积雪,堆在道路两旁的墙角下。
因为高耸的围墙遮挡,这些积雪许久不化,进进出出、来来往往,带起的污垢,溅在两侧的白雪之上,使得那皑皑白雪,看上去泥泞不堪。
在赖尚荣来到后院享受早餐之际。
逗蜂轩内,红光满面的薛姨妈,刚刚将大氅裹在身上,看了看抓在手上破烂不堪的黑裙,稍稍犹豫,便好似被什么蛰了似的,猛然将其扔在床榻之上。
猫着丰腴的腰肢,出了逗蜂轩,来到天香楼的箭道前,趴在垂花门旁,探出头朝道路两侧东张西望。
略一犹豫,一个箭步迈了出去,三步并作两步,向着赖家后门走去。
她这也算无师自通了。
昨日前门进,若是再原路返回,即便路上没遇着人,在赖家蹉跎一夜,也不可能瞒得住门房。
赖家和荣府后门的婆子,虽然疑惑她一大早进进出出,但有薛蟠被捕,一早上门求助做幌子,总算是遮掩了过去。
风尘仆仆回到自家院子,正准备回房装睡,却惊醒了守在房门口的同喜同贵。
因上回尤氏上门,怀疑赖尚荣有采花大盗的可能,便安排两个丫鬟守在门外,充做岗哨。
昨日走得急,倒是忘了叮嘱她们撤去岗哨。
“太太怎么……”
不等两个丫鬟说完,薛姨妈立即遮掩道:“雪天路滑,尤姨娘留我在那边住下了!”
站在房门前顿了顿,心虚道:“姑娘没过来吧?”
“没呢!”
“阿弥陀佛!”
听到薛宝钗没来,薛姨妈不禁默念一声佛号,拍了拍胸口。
“行了!你们也守了一夜,先下去吧!以后晚上就别过来守了!”
都枕席自荐了,还守个屁。
回到屋内,薛姨妈将大氅挂上衣架,褪去衣裙,正准备上床躺着装睡,却骇然发现,白皙的雪脯上清晰可见的爪印。
原先她是打算躺在床上装睡,等薛宝钗过来,再假装起身。
可这爪痕清晰可见,若是被女儿看见,可如何是好?
慌忙翻箱倒柜,找了一身严丝合缝的衣服,刚刚穿好。
就听“砰砰”两声敲门声伴随这一声:“妈妈!”
只见一脸憔悴的薛宝钗,推门而入。
相较于薛姨妈骨酥筋麻睡得充实,薛宝钗则是一夜未睡。
前半夜她踌躇满志,盘算着如何投其所好,说服赖尚荣搭救薛蟠,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
开始她还以为是母亲在那边耽搁了。
可到了后半夜,却开始担心,赖尚荣是不是有意避开自己。
加上,史湘云刚刚搬去赖家,不免担心他喜新厌旧,忙着安抚史湘云,却忽略了自己。
有心回家询问薛姨妈,又担心赖尚荣赶巧过来,一直等到早朝将至,这才着急忙慌的找到母亲打探。
瞥见容光焕发的薛姨妈,薛宝钗不由愣住了神。
原以为等了一夜没等到人,赖尚荣必定是有意避开自己,想必对母亲也是百般推诿。
可看着薛姨妈的神色,却不像有丝毫担忧。
疑惑道:“母亲昨夜可睡得踏实?”
见到薛宝钗一脸憔悴,又到女儿的询问,薛姨妈顿时又羞又愧。
昨夜她只顾着徜徉……
不!是只顾着放下身段,替儿子求情,却忽略了忧心忡忡的女儿。
一时间悔恨交加,将本就白里透红的俏脸,憋出了酱紫色。
薛宝钗只当赖尚荣拒绝了搭救薛蟠,薛姨妈脸上的异样只是出于愤恨,急切道:“母亲该不会在赖大哥那儿碰了钉子吧?他难道真不愿出手救哥哥?”
说起钉子,薛姨妈慌忙低下头,矢口否认道:“怎……哪里有什么钉子碰!”
同时暗自腹诽,那钉子如何能扎……扎到人的心里头?
薛宝钗见母亲回答的似是而非,一脸疑惑,埋怨道:“母亲倒是说啊!赖大哥到底愿不愿意救哥哥?”
听薛宝钗再度问起了薛蟠,薛姨妈这才回过神来。
可刚想回答女儿,却忽然发觉,昨夜赖尚荣一进门,自己便被他那句大凶之兆,吓得三魂七魄丢了一半,只顾着陪他尽兴。
偏偏赖尚荣年轻气盛,龙精虎猛的,好似有使不完的劲,自己还没缓过神来,他又蓄势待发,以至于被蹉跎了一夜,竟然都忘了讨个准信。
想到这,不但觉得对不起女儿,更觉得对不起儿子和死去的丈夫。
“妈妈!你倒是说话啊!”薛宝钗一跺脚,愤然道:“罢了!这会子赖大哥怕是还没出门,我这就去拦着他问一问!”
薛宝钗等了一夜,原本就心怀惴惴,偏偏薛姨妈的表现,又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这可不光光是搭救薛蟠了,自己现在不明不白,若是他在弃之不顾,以后王夫人会如何待自己,也就可想而知了,故而急于讨个说法。
“别!别去!”
薛宝钗刚要转身,却被薛姨妈一把拉住。
她还没来得及跟赖尚荣对过口供,万一在薛宝钗面前露了馅,可如何是好?
硬着头皮道:“他昨儿刚答应下来,你这会子又去找他,哪有这样求人办事的道理!”
同时,心里暗自打鼓,按赖尚荣昨夜那畅快的劲儿,应当不至于拔……
翻脸无情,不认账吧?
薛宝钗将信将疑道:“那母亲怎么还忧心忡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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