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君上……”
黑暗之中一阵呼唤声在耳边响起,秦公嬴师隰的双眼缓缓睁了开来。
经历了最初一阵刺眼的光芒之后,嬴师隰只觉得自己眼前逐渐清明,这个时候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嬴师隰的脸上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有些虚弱的右手缓慢地抬起,轻轻抚上了那张此刻正充满了担忧的脸庞。
“你怎么来了?”
“君上都这样了,我怎么能不来?”
看着眼前卧榻之上的嬴师隰,特别是他那张明显透露出虚弱的面庞,秦公夫人脸上充满了担忧的神情。
学着他的样子将右手抚上了他的脸庞,感受着从手掌上传来的斑驳触感,秦公夫人眼眶之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当泪水缓缓流过的脸颊,就听秦公夫人半是埋怨半是心疼地说道:“知道国事重要,可君上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啊。若是你……”
听着耳畔一句句的念叨声,注视着面前这个与自己相濡以沫了数十年的人,嬴师隰的心中只剩下了感动。
右手缓缓从她面容之上收了过来,轻轻按住了自己脸上的那只右手,就听嬴师隰出声宽慰了起来。
“放心吧,我没事的。”
感受着手背之上传来的温度,秦公夫人看着面前的嬴师隰,脸上的担忧也是微微减弱了几分。
“那君上就好好休息……”
秦公夫人的话语还没有说完,一阵脚步声却是出现在了两人身后,随后就听一道禀报之声响了起来。
“启禀君上,上大夫求见。”
“不见。”身后宫人的禀报声刚刚落下,还未等嬴师隰开口,秦公夫人的拒绝声便响了起来。
而就在这名宫人躬身领命,准备前去回绝上大夫甘龙的求见请求之时,身后嬴师隰那带着几分虚弱的声音却是拦住了他。
“且慢。”
眼见那名宫人停下了之后,嬴师隰看向了坐在一旁的秦公夫人,脸上一阵为难之色缓缓浮现。
“夫人,如今秦国正在遭逢一场大难,我这个国君却是不能不站出来。”
在嬴师隰说话的时候,秦公夫人一直没有出声,她的视线就这么默默地注视着他。
等他将这一句话说完之后,看着那张脸上充满焦急的神情,秦公夫人的心终究还是软了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数十年来是多少次如同今日一般心软了,不过她知道这一次恐怕也不是最后一次。
“唉……”
一声带着无奈的叹息从秦公夫人的口中吐出,她的右手紧紧握住了嬴师隰的右手。
“君上!”
只是这轻轻的一句呼唤,秦公夫人所要表达的已然全在其中,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片刻之后,秦公夫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大殿之中,而上大夫甘龙却是出现在了秦公嬴师隰的身前。
“臣,甘龙,拜见君上。”
“上大夫免礼。”躺在卧榻之上轻轻虚扶,嬴师隰看着身前的甘龙说道:“河西前线战事,上大夫已然知晓了吧?”
“启禀君上,臣已经看过了战报。”
躬身答复了嬴师隰一句之后,甘龙的脑海之中开始回忆起了刚刚看过的那张战报之上所记载的内容。
在甘龙看来,身为主将的章蟜在这场河西大战之中,其实并没有多少的过错。
无论是前期兵分三路、攻略河西的各处城邑,还是之后聚齐主力大军、围攻魏国在河西的要塞少梁城,都可以说是根据战事做出的正确选择。
若要说是章蟜或者说是整个秦国上下做错了什么的话,那就是低估了魏国所拥有的战力。
也正是因为这个错误,导致了秦军在少梁之外的惨败,也导致了如今秦国所面临的困境。
实在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沉吟了之后,甘龙将思绪拉回到了脑海之中,对着嬴师隰便是沉声说道:“启禀君上,臣以为河西前线战事已然糜烂至此,秦国要做好最坏的准备了。”
“上大夫是说?”
听完了甘龙的话语,嬴师隰眼中忽然浮现了几分凝重,而他虚弱的身体也随即给出了几分反应。
“咳咳咳……”
眼见嬴师隰如此,甘龙立刻带着几分担忧上前,“君上,君上……”
嬴师隰忍受住了此刻身体之上传来的不适,艰难地示意甘龙继续,“寡人无碍,上大夫继续说。”
“喏。”
虽然心中也是担忧万分,但是嬴师隰执意如此,甘龙也只能够躬身领命。
轻轻躬身一礼之后,就听甘龙继续说道:“河西前线战败,洛水防线必定不稳;洛水一丢,魏军便可以长驱直入。”
“启禀君上,臣以为我军应当早作准备,魏军随时都有可能会兵临栎阳城下。”
听完了甘龙这一番话语之后,嬴师隰缓缓闭上了眼睛,此刻他的脸上充满了痛苦的神情。
数月之前,他还意气风发地欢送大军出征河西,想着能够大败魏军、重新夺回这块曾经属于秦国的土地;
数月之后,他却是只能躺在这卧榻之上,准备迎接随时可能抵达的魏国大军的兵锋。
这有些巨大的落差,即使嬴师隰的前半生已然历经了坎坷,如今也是有些难以接受。
大殿之中沉默了良久,嬴师隰的双眼缓缓睁开,一脸郑重地看向了甘龙。
“栎阳是我秦国都城,绝不能够轻易地丢失。栎阳一役事关重大,交给别人寡人不放心,此事寡人就劳烦上大夫了。”
“臣一定竭尽全力,力保栎阳无事。”
就在甘龙郑重地接下这件事情的时候,一件事情却是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君上,臣记得公子渠梁此刻还身处临淄,若是齐国能够出兵,或许战局还有机会可以挽回。”
……
此时此刻,被上大夫甘龙寄予期盼的公子嬴渠梁,却是正在临淄城内的一间房间之中焦急地踱着步。
“先生,如今又是数月过去,齐国依旧没有出兵,齐公数日之前也称病不见,渠梁此时此刻应当如何?”
看着此刻脸上满是焦急之色的嬴渠梁,就坐在他前方的郑声心中也是生出了几番焦急。
毕竟他们一行人从秦国来到临淄已经数月,除了一个齐国的口头承诺之外,什么也没有拿到手。
这样的经历换谁来,谁的心中都不会平静的。
不过即使此刻心中有再多的焦急,郑声却也不会在嬴渠梁的面前表现出来。
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副平静的神情,就听郑声沉声说道:“公子不必忧虑,齐公称病或许另有深意。”
郑声这话刚刚落下,房门之外却是响起了一阵嘹亮的禀报声。
“启禀公子,齐公派遣使者前来邀请公子入宫,不知该如何回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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