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大梁。
伴随着殿门缓缓开启,一阵木头挤压声在魏王宫之中响起。
当这一阵声音在耳畔响起,已经在外等候许久的众人,纷纷将视线投向了殿门之外的一道身影。
下一刻,魏国太子魏嗣出现在了那道身影前,他的眉宇之间满是焦急。
“敢问医官,父王情况如何?”
“唉……”
一声长叹之后,医官面带无奈道:“启禀太子,大王生机已逝,恐怕……”
听到医官的话语,魏嗣脸上的焦急化为了悲苦,一时之间他已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就在太子魏嗣和医官在大殿之外交谈的时候,今年已经八十二岁的魏王魏罃无力地躺倒在殿中一张卧榻之上。
曾几何时,他也曾风华正茂,立志强盛自己所统治下的魏国;
可是如今的他已然满头白发,拖着油尽灯枯的躯体无力地躺倒床榻之上,曾经立下的誓言恐怕永远无法实现。
弥留之际,回忆往昔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心中最多的却是那一份深深的不甘。
乘夏车、称夏王,这一生他也曾有过高光的时刻。
可是他所犯下的一个个错误,却是让他逐渐从舞台的主角沦落了配角。
西丧河西七百里于秦、东败于齐、南辱于楚。
魏国,在他的手中从第一强国,逐渐衰落成为了天下之间的二流强国。
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即将消逝,魏罃只觉得自己的视野渐渐模糊。
这个时候,这一生所遭遇的对手的身影,一个个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赵种、韩若山、嬴师隰、田因齐、嬴渠梁、熊商……
渐渐地视野之中的光亮越发微弱,魏罃只觉得自己的眼前只剩下了一片漆黑。
此时此刻,一股由死亡带来的巨大的恐惧在魏罃心中浮现。
他用尽全身气力将自己的右臂举起,一道带着浓浓不甘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响起。
“寡人不甘心,不甘心!”
这道声音响彻整个大殿,达到最高点之时却戛然而止,那只高高举起的右臂猛然坠下,无力地垂落在了床榻边。
此刻,这位度过了八十二载春秋、在位五十二年的魏国君主生机已然全无。
公元前319年,魏王魏罃薨逝于魏都大梁,史称魏惠王。
……
魏国,浊泽之畔,魏军大营。
军营之内,一队队魏军武卒持戟而过,自然是一片肃穆与森严。
只是在表面的肃穆之下,却好像有一丝阴霾笼罩在军营的上空。
那些带领着麾下士卒巡逻大营的魏军将领依旧是忠于职守,可是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这些人的目光都隐隐落在了同一个地方。
这便是魏军大营的核心所在,中军大帐。
此刻,大帐中的一张卧榻之上,身穿一袭赤色衣衫的魏侯魏罃缓缓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目力所及,那片映入他视野之中的帐顶,却是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片的呆滞之中。
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薨逝在了都城大梁的王宫之中,如何又会出现在这个令他有些陌生的地方。
自己是谁?
自己在什么地方?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饶是他已然经历了八十二年的岁月,但处在这完全陌生的环境之中,也不禁生出了几分不知所措。
因为未知而产生的巨大恐惧,让魏罃本能地从卧榻之上坐了起来。
顿时之间,一股长久睡卧的不适,从他那有些僵直的身体之上传来。
眉头微蹙,魏罃忍着那股不适径直从卧榻之上站了起来,他的视线开始打量起了自己周围的一切。
不知为什么当大帐之中的一幕幕景象、一件件器物映入他的视野之中,魏罃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么地熟悉,仿佛自己就曾经处在过这样的环境似的。
越是观察,魏罃就觉得自己心中的那份预感越是正确,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了大帐正中的一张地图之上。
“那是……”
一股惊疑从魏罃的胸中涌出,似乎是本能似的,他的脚步缓缓向着那张地图走了过去。
当他的身影站在地图之前的时候,当他的视线看清其上内容的时候,魏罃只觉得脑海之中记忆的阀门已然开启。
眼前的这张舆图,魏罃又如何会忘记呢?
他还记得这是自己在父侯死后与仲弟公仲缓争位之时,曾经使用过的一张地图。
说起来这一战可谓凶险万分,若不是上苍垂怜、先祖护佑,魏国恐怕在那时便已经一分为二。
也正是因为有感于这一战的凶险,魏罃便将眼前这一张舆图命专人好好收纳了起来。
在他继位的五十二年之中,魏罃没有少将这份地图拿出来端详,以感怀曾经自己登位之路的凶险。
可以说,这张地图以及其所代表的事件,给魏罃留下的印象是几乎无法磨灭的。
如今当这一张地图重新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魏罃心中立刻便生出了一个令人有些惊骇的想法。
“难道是上苍垂怜我魏国,这才令寡人重活一世吗?”
一念至此,魏罃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所穿衣衫,下一刻一股激动之情出现在了他的心中。
“是了,是了……”
现实与脑海之中尘封的记忆完美地结合,这让魏罃确认自己是重活一世,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年轻岁月。
重新低头,看着那双还没有被岁月所侵蚀的手,魏罃此刻的心中只剩下了满满的悸动。
他魏罃年轻,他还有数十年的寿命;魏国还未衰落,依旧还是那个令天下诸侯不敢轻视的强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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