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些点心和干粮,因着谢昭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常常需要出门,阿平便准备了这些,以备不时之需,徐晚不由得赞叹道原主也是个心思机敏的。
阿平与谢昭四目相交,阿平点了点头,便把油纸包打开,掀开车帘,大声喊道:“我这里有食物,有饱肚的食物!”收效甚微,阿平捏起几块点心,朝着谢吟附近叫嚣不停的难民一撒,然后又喊道:“我这里有事食物!”等到众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阿平把手上的东西尽可能的抛下远处!
难民一窝蜂的哄抢过去,马车边的压力顿时减少了很多,阿徐早已飞身到了谢吟的马车上,驱使着谢吟的马车出了旋涡,渐渐在转角消失不见了。
谢昭飞快的在车里把自己头上的装饰去掉,长发散开在头顶束成一束,披了一件藏蓝色的男装在身上,来不及穿上,只能一手捂着衣襟不让散开露出里面的绯色衣衫,一手驾着车。
那么一丁点食物,很快就被哄抢完了,他们便又把目光聚集在谢昭与阿平的马车上,许是得到了一点刺激,他们的眼神如狼似虎,好像在看着赤裸裸的食物那般闪烁着欲望的光芒。
一窝蜂的朝着这边涌了过来,即使马车的冲进再大,你能挡得住一个难民,挡得住两个,难道还能挡住千千万万绵延不绝的难民吗?
眼看马车已经被难民围的水泄不通,谢昭一个起跳,便双脚立在了马背上,她喝道:“阿平,上马!”声音未落,身子却僵住了,不知何时,她们已经由店铺云集的中心街区跑到了城门口,城墙上许多大头兵正在巡逻,手持兵杖,身着铠甲,有一人目光灼灼,与谢昭四目相对。
城门已经关闭,隔绝了源源不断涌进怀朔的难民,士兵们正试图拉开侵袭民众的难民,奈何那些难民不管不顾,拉扯不动,好像丧失理智了一样,他们便拿着大刀长矛挥洒了起来,登时,一片混乱,不时有热血喷洒起来,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
城墙上那气势夺人,面目俊美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城头上,然后有士兵一个一个站在了上面,他们手中都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粗麻布袋,刀锋一划,裂开一个口子,洁白的米粒哗啦啦的从城墙上洒落下去,高昂又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寰宇:“这都是你们的,你们拿去,不可伤人!”
有片刻的呆滞,仿佛那喷出的热血也在空中凝固,然后爆发出一阵呜咽般的怒吼,难民改变了方向,不再攻击谢昭与马车身后跟随的那些怀朔百姓,转向城墙下,争先恐后的捡起了撒的四处都是的米粒,那是他们的希望啊!
这分明是一个秋光明媚,云淡天高的好日子啊!
可这怀朔城墙下,却血溅百尺,浮尸满地,黏腻的血液渐渐凝固,在深秋稀薄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朱红的妖艳光泽。
阿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谢昭回到谢家的,纵使泡在热水里,全身都舒坦放松起来,她也无法抹去心头的震撼,作为一个现代人来说,那样的场面委实太过残忍太过暴虐,虽然她也知道,那些士兵当时除了斩杀几个难民震慑他们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可她的心就是跟少了一块什么似的,没办法平静下来,那终归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啊!
“沃野镇从春日旱到了现在,没有下过一场雨,人尚且能靠着黄河的水源补给勉强度日,可是植被庄稼却不能。如今本是秋收的季节,可沃野镇却颗粒无收,这还不算的,又有百年不遇的蝗虫席卷了沃野,连树叶什么的都没留下一点,这个女儿是知道的,想必父亲也知道。”谢昭道:“怀朔是漠北的军事重镇,历来戒备森严,战火连天,这次的旱灾,漠北六镇都有波及,可要说危险,那怀朔才是首当其冲,流民不管怎样,也不会迁徙到我们这里来才对,可是,这次……”
“你说的没错,这批流民,最早的确是先绕过我们去了武川,一路过朔州,恒州,最后到平城落脚,可是,平城王下令关闭城门,只许出不许进,但凡有敢冲撞的,便格杀勿论。今日的流民规模你看着大吗?”谢定奇叹气:“这不算大的,流民早在平城已经折损了一批,到柔玄时又折损了一批,然后才又回了我们这里!”谢定奇痛心疾首:“天灾战乱,天子不仁,国将不国啊!”
“女儿在范阳……竟一点也没有听说,难怪这都快初冬了,流民才过来!”谢昭的神色有些恍惚,喃喃道:“平城最为富庶,近年来风调雨顺,积蓄良多,平城王每年送入洛阳的天子贺仪便是十数万两黄金,他若打开城门,接纳流民,上报朝廷,求得粮米银钱做接济之资,未必不能度过这次的天灾,可他却……”
“沃野那边压得死死的,未曾上报朝廷,平城那边,也是三缄其口,百官只当没听见这么个事,只糊弄着我们的小皇帝径自安乐。”谢定奇面色惨痛,又带着一种无力的无奈,他定定的看着谢昭,半响后道:“怀朔的城池出了名的森严,可这次流民这般轻易的流入,没有遭受任何抵抗的就入了城,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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