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李绥的生辰又快要到了。一身常服的李绥独自坐在窗下,一头青丝简单以发簪挽起,正轻轻摇着手中芙蓉纨扇,看着念奴和玉奴替她准备生辰要穿的衣裳妆饰。
“不过是个生辰,你们也太讲究了。”
李绥见此平淡地移眸,转而看向外面晴朗炎热的天空,看着偶尔翩跹的鸟儿,连手中的纨扇都快忘了。
与去岁一般,今年生辰的规模亦是盛大不减。
姑母念着这是她婚后的第一个生辰,如今她又是御陵王妃,便想着为她在宫中设宴。而这样的提议,连贵为天子,向来主张节俭的杨崇渊也是答应了的。
人人都羡慕她如今烈火烹油越烧越烈的荣耀,李家稳若磐石的地位,还有她夫君屹立不倒的声望。
却哪里知,这一切皆是表面的花团锦簇罢了,若非李家与赵翌的互相倚靠,若非姑母、东宫与李家紧紧绑在一起,若非有阿姐临死设局逼杨崇渊立下誓言,她们如今未必有这样的好日子。
所以东宫,李家,赵翌如今一方都不能动,动一分便会引起轩然大波,波及任何一方的形式。
“王妃,皇后殿下说了这次生辰宴放在曲江池畔的芙蓉园,比之去岁更热闹,您如今是御陵王妃,又是一品国夫人,这妆扮可得比去岁更华丽才是。”
听到念奴的话,李绥看了眼楠木施上的单丝碧罗花笼裙,缕金为花鸟,细如丝发,大如黍米,眼鼻嘴甲皆以宝石朱翠点缀之,莫不是华丽异常。
从前大唐安乐公主为两条百鸟裙,采光了天下珍奇异鸟的羽毛,闹得人皆效仿,几乎四海都没了鸟的踪迹。
就连去岁她那条十八幅襦裙也不知惹得多少贵人去争相制作,如今这样一条夺目的裙子,只怕过了明日又会掀起多少浪潮来。
预想取之,必先予之。
可见杨崇渊深谙捧杀的道理,想让她,让她李家被捧得越高,就越发狂妄失了理智,待到被天下万民百姓骂时,便可清楚的顺理成章。
即便明知杨崇渊将这样一条裙子送于她颇有深意,她却仍旧得穿,仍旧得以此出现在天下人的面前,彰显这一份皇恩浩荡。
毕竟杨崇渊都时时穿旧衣,甚至衣服有磨损也只会命人稍加缝补继续穿,给予她这份礼遇,给得是李家面子,安得是赵翌的心,同样也是告诉天下人,他对于她这个流着陈氏血脉的前朝郡主,是一如既往,甚至更加宽容的宠爱。
如此,又怎会对陈氏那些皇族下那般的毒手。
可见在做人,做场面功夫,安稳天下人心这一门学问上,杨崇渊是再有智慧不过了。
“大王。”
听到念奴与玉奴的声音,李绥回神看去,正见一身玉色襕衫的赵翌走了进来,眉目认真地道:“紫宸殿来人了。”
待李绥与赵翌来到紫宸殿时,已是到了正午最热时分,李绥挽着高鬟髻,发间只以两只银簪,两只芙蓉花衬着。
当并肩走入殿内,浸凉的寒冰自侍女的摇扇下裹挟着凉风而来,直到走入天子会见的正殿前,看到高坐其上的帝后,一旁投来担忧目光的太子夫妇,还有一旁稳坐钓鱼台,与他们目光相对的宣王父子时,这严肃的气氛可谓是异样了不少。
“陛下,皇后殿下。”
这一回,杨崇渊平静地看着李绥他们行下一礼,未像从前般宽容地免去。
“坐罢。”
看到姑母目光中的忧色,李绥轻微颔首给予安慰。
就在他们方坐下之时,李绥看了眼正襟危坐,目光中带着几分笑意看向他们的杨行简寒暄道:“前些日子听闻郡王当街纵马又伤了左手,如今看来似乎已是痊愈了。”
听到李绥重提杨行简纵马伤人,被金吾卫提去关了几日,又被杨崇渊下令禁足,闹得朝臣百姓颇有微词的旧事,杨行简蹙眉看了眼上座神色难辨的杨崇渊,随即回击道:“劳阿蛮妹妹此时还有心思挂念于我。”
“今日请妹妹来是为了前些日子闹得满城风雨的谣言一事,妹妹该是清楚的罢。”
听到杨行简携着深意的话,李绥毫不为所动地点了点头,略过目光冷沉的宣王杨知远,才看了眼太子和上座的帝后道:“听闻太子殿下奉陛下命搜查此事,莫不是已经有了眉目了。”
见座下李绥与赵翌颇为镇静,杨崇渊也不再多言,只看了眼有些为难的杨延道:“太子,说一说罢。”
听到父命,杨延不由攥住手,看了眼对面投来目光的李绥,心下也是复杂极了。
在顺藤摸瓜抓住那些散播谣言的人时,原本以为此事总算是了了,谁曾想审讯后,其中一人却是递出了一枚令牌,看到令牌的那一刻他已然察觉不对。
可不曾想,还不待他的信递到御陵王府,便有人将他封锁的消息传给了父亲,再无转圜。
“是。”
此刻的杨延硬着头皮起身行礼,随即皱眉严肃道:“儿子奉命排查,抓住了散播谣言之人,那些人被查明,原是长安城外为非作歹的悍匪,后来因朝廷下令剿匪,那剩下的余孽便潜入长安扮作乞丐专行坑蒙拐骗之事。”
“审讯之时,那些人说散播谣言是受人指使,因此他们还得了不少的赃物。”
说话间,便有人将那金子奉了进来,一看到那黄灿灿的黄金,杨行简率先感慨地看向李绥道:“出手能这般阔绰,看来得是长安城非富即贵之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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