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造访津田宇。
遥遥的便看见那依山面海的城砦。
此次的待遇与上次可谓截然不同,还隔着一段距离,便听到城砦那边传来一声声高呼‘少主殿下驾到,速速开门!’‘开门!’,然后那栋城砦大门便嘎吱一声,敞开了。
一小撮民兵穿着破旧且简易的具足,手里拿着长矛,一路小跑到门外,分两列站好。待清宗一行接近时,他们纷纷单膝跪地,低头行礼。
而胜兵卫也领着津田宇众的核心成员在门口处等候着,清宗带着随从们拍马进砦。
“津田宇胜兵卫率众恭迎少主殿下!”
胜兵卫等人连忙行礼。
“无须多礼。胜兵卫,半月不见,精神爽朗了许多啊。”清宗一见胜兵卫,便乐了。
这家伙一改之前的颓废风格,他把胡茬子蓄成胡须,头发也像模像样的梳了起来,与上次相比,少了些匪气,多了几分武者的豪放。
“嗨,毕竟我已成了您的家臣,总得收拾一下,不然就给您丢脸了。”胜兵卫上前为清宗牵住马匹,并在前面引路。
早在首检当天,清宗交代胜兵卫返乡后准备船只,要与他去趟海。
胜兵卫并不清楚清宗此行的目的在哪里,但出海这事,他确实熟啊。
而且听清宗的意思,此行还得拜访其他大名家,顿时胜兵卫就笃定注意,得收拾收拾形象了。不然自己像个土匪似的,去到别的大名家里,只会被人看低一等。
胜兵卫虽说不喜欢武士们的作派,但他也厌恶别人瞧不起他。
“嗯嗯,没错。人靠衣装!”清宗笑着说。
“那可不是嘛。”
胜兵卫说着挺起胸膛,装作英俊潇洒的样子,可这家伙身材粗短结实。这么一来,活像只猩猩,顿时逗得大家一阵欢笑。
玩笑过后清宗回归正题问道:“胜兵卫,船的是都准备好了吧。”
“放心,都已准备妥当,我准备了些饭菜,少主殿下您先用膳歇息,带我们把货装船即可出发。”胜兵卫拍拍胸脯。
“好,那就有劳你安排了。”
“能位少主效力是我的荣幸。”胜兵卫说着对不远处海岸边挥手,喊道:“小的们,把咱津田宇的镇宅宅之宝驶出来,让少主殿下过目!”
“得咧!”
一群衣着简单的水手顿时一阵忙碌。
不多时,在除了清宗外,所有人惊叹的目光下,竟有一艘关船从远处的船坞驶出。
这津田宇众在众多水军里压根排不上号,但他们敢私自出海劫掠,寻常商贾船只又无法抵挡他们,根本原因正是这艘关船。
胜兵卫遥望着那远远驶来的关船,胸中甚是自豪,不由自主的双臂抱胸,迎着猎猎海风向清宗介绍着这艘船的来历。
原来,在多年前,两支水军这附近海域发生冲突,当时战况极其惨烈。
所谓富贵险中求,胜兵卫鼓着勇气,领着津田宇众冒死出海打探情况,恰逢这艘关船因为战败流窜时不慎触礁,船员们为了逃避追兵只得弃船逃命,追兵则忙着追杀败军,无瑕理会这艘关船。
胜兵卫当机立断,让津田宇众带着绳索爬上船,以绳索将关船绑定,再利用自家的几艘小早船硬将搁浅的关船拖了出来。
简单检查发现,这艘关船整体损坏并不严重,趁着追兵尚未返回,胜兵卫连忙带人把关船航返津田宇的船坞。待到追兵们回来时,津田宇众已经没了人影,以为船体触礁后破损严重,已进水沉没,此事便不了了之。
而关船经过修复,便成为津田宇众的海战主力。
有此船在,只要不是碰上正式的水军,寻常商船、小早根本不是其对手。
要知道,这艘关船的长度超过二十米,比长度只有十米的小早船庞大许多。
而且相比于普通小早,关船还多了总矢仓。
就是在船上增加了独特的箱体结构,让整艘船看上去像是搭着楼房似的。
以此增加了船身高度,让士兵可以躲在总矢仓内,利用狭间(射击孔)居高临下对外射击,同时敌人因为高度不够,难以跳上船来进行接舷战,只能单方面挨射。另一方面,关船上的士兵却能轻松跳上小早进行接舷。
与小早船相比较,关船的优势几乎是全面碾压的,正因如此,胜兵卫才因为拥有一艘关船而自豪不已。
但从现代人的目光看来,清宗觉得就那样吧,凑合着用。
而且这关船很无敌吗?
屁咧。
日本并非真正的海洋民族。
造船技术算不上多先进。
关船没有龙骨,上下合体的独特结构让船只重心不稳,整艘船的抗冲击能力、抗浪性都可以用极差来评价,所以这种船在濑户内海或者日本海周边耀武扬威还可以,远洋作战能力就比较水了。
鸣梁海战,李舜臣施以诱敌深入之策,将日军船队引入乱流海域。
安宅船、关船、小早皆为平底船,它们那糟糕的抗浪性展露无遗,都不需要李舜臣的福船怎么发力,日军船队便纷纷扑街,送出一波大大的经验包。
另外,日本缺少硬木,导致船体用料并不算坚固,脆弱的船体经受不住冲角战术。
但也不是说日本船没有任何优点,非要说的话,日本船机动性比较好,尤其小早,作战机动非常灵活。
1576年的木津川口之战,毛利水军便是利用小早速度快、机动性强的特点,对织田水军进行穿插,并且使用“焙烙玉”对织田军船队发动攻击。木制战船在火攻面前没有抵抗力,织田船队顷刻大乱。(本书目前的时间线是1564年春,木津川口之战尚未发生。)
另外的右边便是这类船较为平稳,接舷能力不俗。
说白了,还是给武士老爷提刀砍人创造机会的工具。
但清宗见胜兵卫如此兴高采烈,便没有出言扫他兴致。毕竟胜兵卫也不曾出过日本海,没有见识过明朝舰队,更没有见识过现代的航空母舰,在他的世界里,四十多米长的安宅船应该就是此世间最伟大的航海杰作了吧。
胜兵卫心里暗自诧异,他发现清宗看见关船后情绪依然平静,可浦上家也可没有如此大型的船只啊,少主殿下怎么不惊讶?
一道灵光闪过,胜兵卫猛的想到:或许少主的眼界远不在这么一艘船上,他或者正在看的是…
胜兵卫抬头遥望——
眼前竟是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
胜兵卫,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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