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右助,拜见宇山飞驒守大人。”
右助端坐着,面朝宇山飞驒守久兼,深深躬身。
飞驒守本是官位,但也有些武士会自称飞驒守,宇山久兼、明石景亲都有飞驒守之名,后来明石景亲改为伊予守,他们是否真的拜领过从五位下飞驒守,笔者未作详细考究,如有史学大神路过,还请多加斧正。
这位尼子氏的首席御家老——宇山久兼,现年已55岁,他的一生都献给了尼子氏,侍奉过经久、晴久,以及现在的尼子义久,共三代人。
如今尼子氏越发势弱,月山富田城又长期遭受毛利家的进攻,这位御家老谓呕心沥血,尽力相扶。
但也无济于事,实在难以阻止尼子氏的颓势。
因而,宇山久兼看起来份外苍老。
就如他的主家尼子氏,颇有日薄西山的悲凉感。
夜幕里。
周遭只有蟋蟀发出的噪音。
宇山久兼的屋内点着微弱的火烛,他坐于上座,身形有些曲偻。
屋内还有几名尼子氏的武者,面容肃穆,寂静无声。
“右助,你是武士吗?”
宇山那塌陷的眼窝直盯着右助。
“不是。”
“你从前以何事谋生?”
“回禀大人,小人以前不过一介木匠。”右助回答道。
“一介木匠?”宇山虽体态老迈,但目光依然炯炯有神,他沉着声音问道:“贵家竟就派一名木匠潜入我月山富田城?”
“不止,我还有几个与力在城中接应,他们是农民或商人,哦…还有犯事逃逸的海贼。”右助低着头,老实回答。
“哈哈哈。”宇山笑容狰狞,当即一拍案桌,厉声怒斥道:“好你个播磨浦上家,就派些杂鱼来与我接触?我宇山久兼何许人也,即便如今风光不再,但也不至于衰败到如此田地!来人,给我拿下!”
四周的武者瞬间跃起,七手八脚便将右助死死的按在地上。
两把闪着寒光的打刀一左一右,夹在右助脖子两侧。
你问右助怕不怕?
怕得要死好吧。
但右助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他知道,一旦露怯,自己必死无疑,若能稳住阵势,反而有活路。
因为清宗已经推演过,得出会面时可能发生的几种状况,其中就有宇山久兼不由分说便拿人这种,而相应的解决办法,也在密函里告知了右助。
毕竟清宗拥有日本繁史撑腰,这宇山久兼是什么人,清宗大致能从历史里进行推算。
某种性格的人,面对眼下的情况,会作出的反应,其实都是相似的。所以清宗能够大致预判右助与宇山会面时,可能发生的状况。
“哼,宇山大人,好生威风啊,不愧为领有石见国17万石的大名。”被压在地上的右助,不服软地说着。
听到这话,宇山久兼的背脊骨都不由得挺直了。
知道尼子家鼎盛时,到底有多强大吗?
山阴山阳一太守!
仅御家老宇山久兼一人,便领有17万石,比目前整个播磨浦上家都要强势,甚至与备前浦上家相较,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右助的下一句话直接把宇山怼得吐血。
“哦,抱歉,我忘了…如今石见国已完全落入毛利之手,宇山大人貌似领地尽失了呢。”右助说着还嫌不够狠,默默地嘟囔着:“我跟着清宗少主,也是领点直奉,没领地,这么算来,也不比宇山大人差才是啊。”
“匹夫,你安敢辱我!”
宇山久兼气得炸肺,他可是堂堂17万石大名级别的人物,怎能被一个区区木匠所羞辱,噌的拔出太刀,便朝右助踏步而来。
右助见状慌得要死,心里默念:老子只是按照清宗少主说的去做啊,老家伙你本事砍我家少主去,砍老子作甚!
但表面上右助还是死死拿捏这无所畏惧的气场,也不顾此刻命悬一线,放声笑道:“宇山大人,你怎如此糊涂,仍未看清事实呢!”
“我?”宇山止住脚步。
“宇山大人,如今尼子家正如你一样,一无所有,仅剩这座孤城死守。都一只脚踏进棺材里了,为何还放不下曾经的脸面?为何还作着当年阴阳一太守的春秋之梦?还想着自己乃是17万石领主的高傲自满?”
也不知道是不是豁出去了,右助竟然鼓起勇气,努力从地上昂起头颅,朝着惊诧的宇山久兼便骂:“我家少主念及当年尼子之恩,特遣我来助你,你竟要杀我?”
“无妨,你尽管杀”
“吾乃素衣九目,还俱你这区区空巢老人否!”
说罢右助闭上双目,从容赴死。
这份气魄竟将宇山久兼惊得连退两步。
素衣九目,宇山尚未听过此名号。
但宇山此时已无轻视右助之意。
说白了,宇山久兼就是拉不下面子,自己堂堂国主级别的武士大爷,你一个屁点小势力派来的木匠,让你有幸面见本大爷,你就该感恩戴德。
所以,宇山想立威,先把右助吓个半死再说。
如此才能保持尼子氏、宇山氏的颜面,满足这些大佬爷们的虚荣心。
只可惜,清宗早已预判老牌武士的尿性。
死要面子。
可你要面子是吧?
呸,我不给!
一群被毛利打得嗷嗷叫的将死之人,有啥资格跟我谈面子?
配吗?
要不是馋你们…
呃,不,要不是看你们尼子氏人才还不少,是一股生猛的力量,老子直接去给毛利家摇旗呐喊,抱毛利老阴批的大腿,不香吗?
所以清宗教给右助的办法,就是这般剑走偏锋!
狠狠地,不遗余力地,将披在宇山久兼身上那件遮羞布给扯下来。
让他丫赤果果的杵在那里。
唯有如此,这种老牌武士才知道什么叫:大人,时代变了。
而且,清宗也不是纯粹冒险。
右助渗透的目标是宇山久兼的家臣,透过其家臣,给他传输播磨浦上家希望救援尼子氏的想法,一点点让宇山久兼接受。
若是宇山还有选择,他就不会召见右助。
既然宇山主动找了右助,便说明他心底里已经很清楚尼子氏的状况,只是没人敢扯下他的伪装而已。
右助一波猪突猛进,直接冲进宇山久兼心底最为薄弱处。
宇山无可奈何的叹息着,将太刀交给小姓,挥挥手,示意武者们退下,右助松松肩膀,重新坐正身子。
“方才的事,恕老夫莽撞,抱歉。”宇山朝右助摊摊手,问:“你有何策,可解此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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