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的事,郝风楼寻不到答案,未来如何,难以预料,郝风楼要做的,唯有去做好,他回眸,看了舱中的女眷,自己的前途好坏,直接影响到的,已不再是自己一人,无数人的身家性命,如今都维系在了自己身上,自己的父母、妻儿,自己的亲属,门生故吏,还有那郝家背后新兴崛起的势力。
“朱高燧啊朱高燧,郝某人在这里,只有一个朋友,本以为能够福祸与共,谁曾想,今日竟是不共戴天。我会回来的,我回来的那一日,便是你死无葬身之地之时。”
郝风楼叹口气,海船已经出了江口,驶入大海。
这是谅山最新型的舰船,船身狭长,龙骨异样牢固,能够进入深海,抵御风浪,航速亦是极快,削尖的船底如长刃一般劈开水浪,卷起水花,一旦入海,便宛如蛟龙,瞬时有了用武之地。
郝风楼回到舱中,郝母第一次坐海船有些不舒服,陆妍儿、朱智凌、香儿三女都在一旁伺候,几个侍妾则在另一处舱中照顾孩子,这一次带来的女婢并不多,所以许多事都要亲力亲为,其实郝风楼自己知道,这一次确实有些狼狈,以郝家的身份,这般的逃亡,本就是一件可耻的事,所以他格外的记住了今日,正因为将来不肯忘记,才会有雪耻的渴望,那个人强加给自己的,自己必定要报回来,他造成的伤害,就要十倍、百倍奉还。
郝风楼牵着郝母的手,见她难受的样子,心情也有些低落,可是念头一转,便不由失笑了,自己眼下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大家都在看着自己,自己的喜怒哀乐,都能传染到每一个人,在这个大丈夫为尊的时代,若是自己也变得多愁善感,又如何对得起他们的托付呢?
于是郝风楼打起精神,不由笑了,道:“娘,这船第一次坐,就是这样的,孩儿第一次坐船,比你情况还糟糕一些,不过那时候吧,孩儿后来,慢慢的也就适应了。今个儿大家都在,我便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见郝风楼如此,几女虽都默不作声,却都竖起耳朵倾听,便是一旁斟茶的香儿都变得蹑手蹑脚起来。
见大家看着自己,郝风楼失笑道:“我记得我从前的时候,有一个朋友,嗯,姑且算是猪朋狗友罢,那时候,天子御驾亲征,太子有意刁难于我,嗯,是为了智凌的事,说我是淫乱宫闱,那一夜,调动了不知多少兵马,情况到了万分紧急的地步,这时候,便是那位猪朋狗友带着人马杀到我们郝家,与我一道,杀出一条血路,前去北京,那时候,我记得我们坐的也是海船,扬帆破浪,好不快意,我那朋友有一日问我,我们是否永远都是朋友……”
所有人都知道郝风楼说的是谁,其实这个故事并没有什么跌宕和离奇之处,郝风楼讲故事的水平,也实在没有什么出彩之处,可是正因为真实,似乎触到了郝风楼最柔软的回忆,所以大家都很用心的听。
郝风楼抿嘴一笑,道:“孩儿当时就在想,这个世上再没有一个朋友能让我与他相处如此愉快了,我们自然是一生一世的朋友,他肯为我赴汤蹈火,若是必要,我也愿意为他奋不顾身,这不是因为义气,只是因为……孩儿在以往,每日想的只是家族荣辱,只是利益关系,孩儿这些年,太累了,也已厌倦了,这世上,为何有这样的争权夺利,为何每一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决定自己的喜怒哀乐,孩儿在想,人生有这样的一个朋友,就已知足了,先帝在的时候,曾有过考虑,希望我能去定南就藩,孩儿不肯,其一自是有自己的顾虑,这其二,便是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够得偿所愿,所以为了这个,孩儿留在了京师,虽然孩儿已经猜中了先帝的帝王心术,夺嫡根本毫无希望,可是但凡有万一的机会,孩儿也愿意奋不顾身的去做,因为这个世上,除了孩儿的家人,再没有人可以让孩儿含着笑,为他去赴汤蹈火了。”
众女默然,唯有小香香忍不住道:“可是原来这个人根本不是少爷的朋友,他只是……”
郝风楼摇头,哑然失笑,道:“不,那个人还是我的朋友,我和他有太多的记忆,也曾有太过的福祸与共,这个人一直就在我的心里,除了你们,再没有人比他重要。可是有一个人,却杀死了他,杀死他的,便是当今天子,那个曾经的朋友,已经死了,也正因为如此,此番回到谅山,我要做的事只有一件,既是为了咱们郝家的存亡而放手一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以往的那个朋友,报仇雪恨!”
郝风楼说这些的时候,竟是出奇的平静,只是郝母将他的手握的更紧了一些,郝风楼感受到了温度,眼眶有些微红,道:“所以,我与当今天子,不共戴天,他一日还坐在那金銮殿上,我便绝不肯干休,他一日不死,那个朋友,如何能含笑九泉。”
郝风楼突然发觉,心情有些低落。他挣开郝母的手,不由笑了,道:“你们也是乏了,都去歇息吧,母亲这里,我来照顾,正好有些话,我想和母亲说。”
这一夜,在这乌黑的苍穹之下,在这碧波汪洋之中,郝风楼在郝母的舱中,其实并没有说话,在这昏暗的舱室里,郝风楼在这幽光之中,伴着郝母的熟睡,却异常的清醒,他的眼睛,在昏暗中,尤其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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