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缙觉得自己疯了。
他其实已生出了畏惧之心,可是这个时候,他想到了太子,想到了诸多圣贤所说的话,他冷笑,继续厉喝:“大逆不道者,不得好死!”
那千户勃然大怒,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堂堂学士,如今真是不如草芥,千户握起拳头,一头捣在他的面门上,解缙顿时满面都是血,打的头晕脑胀。
“大胆,你是什么东西!”
千户喋喋不休的叫骂:“狗娘养的,平时老子见了你,尚且怕你几分,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你们这些读书人,不是素来眼高于顶么,不是素来自命清高么?不是总是以天之骄子自居么?告诉你,从现在起,你们说的话再不是王法,老子说的话才是王法,狗东西……狗东西……”
他每一次骂狗东西,都是狠狠一拳砸在解缙身上,解缙支持不住,身子软了,他便如提小鸡一般把解缙提起来,面露狰狞的笑:“你这狗东西,现在可知道,大爷的厉害,现在可知道,老子的手段?事到如今,你这狗娘养的东西还敢逞凶,还自以为自己可以将老子当狗一样使唤,老子告诉你,天变了,从今个儿起,老子才是爷,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谁是乱党,谁是乱臣贼子,谁该人人得而诛之,你说,说!”
解缙被打的鼻青脸肿,有些奄奄一息,他长长的呼吸,眼睛睁不开,已被额头上的血模糊了视线。
他笑了,好不容易,露出笑容,只是这个笑容实在有些难看,因为他的唇角只要勾起半分,便会牵动脸上的青肿,那剧烈的疼痛便蔓延全身。
可是他终究还是笑了出来,虽然后襟被人抓着,可是他依旧还想维持最后那么一丁点的斯文和体面,使自己能够站的更直一些,他目视着眼前的千户,看着这千户凶神恶煞的样子,开始说话,他的声音很低,犹若蚊吟,可是却很是坚定:“尔等乱兵,便是乱臣贼子,你们这些小人,也敢觊觎国器,也敢造乱宫中,你们……你们这些奸邪小人,真以为凭着一场宫变,便可得到天下么?天下,惟有德者居之。你们,是什么人,一群魑魅魍魉,也配……”
啪……
一巴掌打在解缙的脸上。
解缙继续道:“也配称雄自夸?今日你们造反之日,便是他日尔等死无葬身之地之时,我饱读诗书,未曾听说……”
啪……
这一巴掌打的更重,一个门牙几乎被打出来。
解缙的脖子歪到了一边,差点一口气没有提起来。
他突然发出狂笑,笑得惨然,那含糊不清的声音依旧在大堂里回荡:“我观赵王,不堪为人君,就凭他也配学唐太宗!”
他旋即没了气力,直接昏死了过去。
这千户面部已有些扭曲,满面狰狞,那发红的眸子却不禁带着几分胆寒。
就如一盆凉水,自他的头顶宣泄而下,让他感觉有些冷,也浇灭了他体内那燃起的火焰。
呼……
他长长吐口气,突然感觉这个解缙竟有些可怕,明明这个人已经倒在地上,没有了动静,也明明他没有了气力,犹如残烛,可是千户还是忍不住微微后退一步。
带来的十几个官兵,此时一个个默不作声,他们的眼神里似乎也掠过了一丝后怕。
假若……人人都是这解缙……假若……
这样的假若,他们不敢细思,因为细思恐极!
“大人,这个人,怎么办?”
千户才回过神来,他的脸色更加阴沉,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自己凭什么怕这个受不了自己几个拳头的东西,明明自己动一动指头,便可将此人捏死。
“还能怎么办,暂时先关押起来,死死的守住这里,没有本官的口令,不许任何人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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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朝这儿,奉天殿已经落入神机营之手,紧接着是暖阁,随即是华盖殿、谨身殿,外朝三大殿,统统成了神机营的探囊之物。
奉天殿里,一队队官兵冲进来,冲进了这空旷的大殿,旋即,神机营指挥使赖俊一身戎装,一步步走了进来,他踩着靴子,每一步,靴声都在这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他一步步的走上金殿,站在他对面的,便是髹金雕龙木椅。
椅子自是奢华到了极点,可是它终究只是死物,可是在赖俊的眼中,这个看似富丽堂皇的东西,却有另一层意思。
他轻轻的伸出手,摩挲着这椅子,感受到椅子的冰凉,他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颤抖的厉害,他的喉结不断在滚动,眼睛直愣愣的在龙椅的每一处细微之处打转,他害怕、紧张,对于这张椅子,竟是感觉有些恐惧,可是这些,却依旧掩饰不了他目中的贪婪,这露骨的贪婪自他的眼眸中流露出来,他恨不得舒舒服服的挨的更近,一屁股坐下去。
可是……他的身形还是顿住了,他深深的吸气,仿佛是在克制自己,最后他满是留恋的看了这龙椅一眼,最后生怕自己后悔似得旋过身去。
他看向空荡荡的大殿,殿中,几个武官正在束手待命。
赖俊正色道:“金吾卫,都杀散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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