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愁没有什么反应。
昨日在烂柯楼里尚且能大打出手,可刚才只是站在那边,握紧了剑没说话,仿佛在思考,也在忍耐。
直到他嘴一瓢,口不择言提及她“包藏祸心”,她才一下有了反应,且还来反问自己,由此有了此刻的局面。
前面都忍了,后面却不能忍,这是为什么?
疑惑忽然冒了出来。
陆松的目光在见愁身上转了一圈,也悄无声息地往旁边谢不臣的身上晃了晃,面上便不大好看起来。
这种情况,只能有一种解释。
而这种解释,还是他先前万万没能料想。
迟疑片刻,陆松有心要问个究竟:“真人,此事——”
“陆阁主,”横虚真人也没让他把剩下的话说完,只笑了一笑,淡淡道,“而今正值议事前夕,让你遭逢如此凶险之事,也实是我等所未料。还请陆阁主暂且放下对见愁师侄的偏见,着力将正事解决吧。阁主说,昨夜偷袭之大妖,乃是昨夜烂柯楼那一个?”
“绝对不会有错!”
陆松其实不是要再质疑见愁人品,只是想问清楚所谓“仇怨的根由”。
但横虚真人这一打断一提问,他也不好继续,只好跟着谈正事。
只不过经过这么一遭,他口气平和了许多:“昨夜我本在屋内打坐,没想外面一阵妖风刮过,一团妖影进来便扯下了我一条胳膊。此妖实力惊人,且凶悍非常,我勉力与其几番交手,实在不敌,被打成重伤。它未伤我性命,却以印符锁我咽喉,言语不得,直至今晨我方费九牛二虎之力,解开些许。说话,便成了这般。”
陆松脖颈喉咙处这一枚印符,是谁都能看见的。
众人不听则已,一听都惊出一身冷汗!
原以为即便是只通天大妖,应该也是与陆松缠斗过一番的。可现在听陆松这话,竟是半点没有还手之力?!
就是横虚都有几分意外。
他眉头顿时锁了起来:“但依陆阁主所言,此妖偷袭你时,只是一团妖影,并未见其真身?”
“是这样没错,可那一股气息,我通灵阁与妖魔精怪接触不知凡几,陆某人不会错认。”
陆松一口咬定,斩钉截铁。
横虚真人便思索了片刻,随后便一脸随和地看向了崖山这边众人,却也不跟见愁说话,只看向了扶道山人。
“扶道兄,听闻此妖乃是崖山带至星海来,你我多年的交情,崖山的行事也从来不需质疑。但今日出了这事,也不能不管。算起来,陆阁主实无什么过错,纵使断臂能续,也遭了一场无妄之灾。可否请这一位傅道友出来,辩明一二?”
“哦,辩明一二?”
扶道山人虽也觉得陆松倒霉,可听着横虚这话,是怎么听怎么不得劲儿,便嘿嘿地笑了一声。
“你横虚啊,不到则已,一到就来当和事老。还真把自己当这正道领袖了?”
看似玩笑,实则嘲讽。
横虚怎会听不出来?
但他面上笑意未变,更没有半点恼怒之色,仿佛已经习以为常,根本没放在心上:“若能当成和事老,也算是于此刻的情况有点功劳,何乐而不为?只是不知,这一位傅道友,现在何处?”
“是在找我吗?”
横虚真人话音才刚落,扶道都还没来得及接上话,斜刺里一道平静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
众人顿时一怔,顺着声音望去。
不是昨日在烂柯楼上引起一场大乱的傅朝生,又是何人?
向他们走来的青年,身形颀长,面容俊秀,漂亮的五官之间透着一种融洽于天地的灵气,可那一双眼又格外疏离。
鱼簪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普通的乌木簪子。
他艾青色的长袍穿在身上,衣摆几道惨绿的花纹里有一道隐隐盘成了一条鱼的形状。
分明是从院子里面走来,却偏偏给人以一种从天地时光的洪流中走出的感觉。仿佛任由这时光洪流浩荡,他也不会因之改变半分模样,一如往昔。
见愁就这么看着他,心下的感觉却立刻复杂了起来。
她本以为,他不会出现的。
没想到还是来了,且还主动与这天下正道的领袖搭话,就这样无所畏惧又坦坦荡荡地站在了横虚真人的面前!
在他出现的瞬间,横虚真人便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气息。
通达天机的一双眼底,瞳孔微微缩紧,几乎是瞬间便已经确认了傅朝生的身份。他想起了十九洲与西海诸岛那些一夕之间消逝的蜉蝣,也想起了自己昔日在大梦礁附近察觉到的气息……
“原来是你。”
那个他曾查算出来的至邪大妖!
那个他曾派吴端去探过结果一无所获的至邪大妖!
这许多年过去,横虚险些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存在,直到现在!
昨日烂柯楼出事的时候,他还在为谢不臣抵挡天劫,哪里有功夫分心来看这些?谁能料想,今日一见,见到的这传说中的大妖,竟是多年前的那个!
崖山……
而且他竟然是跟崖山站在一起的,且前后联系起来看,是与见愁过从过从甚密!
扶道山人可从来没跟他提过这茬儿半点!
隐约着忌惮和敌意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横虚只深深地看了抄着手站在前方的扶道山人一眼,才慢慢收回了目光。
傅朝生却是没说话。
他当初就知道西海那一次有人察觉了他和鲲鹏的所在,发现了他的形迹,可他是半点没有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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